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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同一个人接触,并不需要和对方探讨什么从何处来要往那里去的深奥哲理问题,仅仅是惬意的聊过一场,计缘和老乞丐相互之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性和处世的态度。
这大贞又不是计缘的,他也从不想搞什么一言堂,更何况是这种心境道境都极正的,既然感觉到老乞丐不想说太多自身跟脚的事情,那他也就不问,对方这不也没有细问计缘的事情嘛。
‘这样也挺好。’
带着这种念想,计缘和老乞丐聊天越发随意,反正各自也不图对方什么,遇上个谈得来的可挺难得的。
他们喝茶并不快,并且茶水也永远不凉,等到一个大茶壶中的茶水全都倒光了,茶楼中那个说书老先生的《黄将军传》也正好全部讲完。
醒木“啪~”得拍下,以黄氏一门忠烈最终飞鸟尽良弓藏而结局,令茶客听众们不胜唏嘘。
因为时间开始临近正午,天气越来越热,说书又是一个既费体力又费脑力的技术活,所以说书的那老先生这会难免满脸汗水,用湿布巾擦脸听着周围的喝彩,也收起桌上的一些个铜板赏钱。
“嗯,时间倒是正好。”
计缘听完书,将茶盏中最后一点茶水喝干就站了起来。
老乞丐没动,小乞丐倒是很自觉的也起了身,他觉得这凳子肯定是要还回去的,至于上面的盘子嘛,肯定是空了。
一条凳子留着让老乞丐和小乞丐坐,计缘就托着另一条凳子,带着上头的盘子茶壶回了茶楼,也顺便取回了刚刚压碎银子的找钱,随后出门冲着老乞丐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老一小两乞丐都是挺有意思的主,但有计缘在小乞丐明显很拘谨,而且该聊的也都聊了,他也没什么做纠缠的打算。
等计缘离开了,茶博士走到茶馆柜台,犹豫了一下对掌柜道。
“掌柜的,那条凳子要我去拿回来么?”
店掌柜伸手就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傻不傻啊你!”
茶馆外头,这会长凳上变成了两个乞丐坐在一起,对于街头过往行人而言就回头率骤减了。
小乞丐看看茶馆方向又看看计缘离去的方向,献宝似得用手肘杵了杵挠痒思索中的老乞丐。
“鲁爷爷,你看!”
老乞丐一回头,看到小乞丐衣侧一个大口袋里头,装满了点心果脯和瓜子。
“哎呦,感情刚才你没吃光啊。”
“哪能不给鲁爷爷留啊,一多半藏着呢!”
那也是吃了一半了,几个盘子上的点心分量不算小了。
“那你刚刚这么急着扫干净,不给那计先生留点?”
小乞丐有些心虚的嘀咕一句“我看他不吃嘛,而且他也不差钱……”
老乞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没在凳子上坐多久,老小两个乞丐就都觉得要饭的坐在凳子上看行人来往,有些太怪了,所以全都坐回了地上,倒是把那破碗摆到了凳子上。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周围酒楼餐馆的饭菜香味越来越浓,小乞丐即便肚子已经被糕点塞满了,一样闻得直咽口水,老乞丐则闭着眼躺靠在墙角。
“游儿,好东西来了!”
老乞丐莫名其妙的这么说了一句,令小乞丐模糊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是什么,因为青叶楼的茶博士正端着一个托盘朝他们走来呢。
托盘上是两个比小乞丐头还大的青瓷大碗,碗里头是满满当当香喷喷的面条,淋着汁摆着肉粒,还插着两双筷子。
“呃,两位好,这是我们青叶楼掌柜专门让我去隔壁铺子点的酱汤烧肉面,说是招待两位的午膳,请慢用!”
茶博士将两个青瓷大碗摆到长凳上,随后拱了拱手就退回了茶楼里头,老乞丐看看那里,茶楼掌柜也正冲着这边拱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老乞丐也是拱了拱手回礼。
“鲁爷爷…这…咱吃么?”
“吃啊,谁不吃谁傻子!你怎么哭丧着一张脸?”
老乞丐没好气的看看小乞丐,半年都未必捞着这么一顿的。
“呜…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多糕点了……”
老乞丐一愣,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得笑了起来,引得周围行人频频侧目。
随后,两个乞丐抓起筷子,就以长凳为桌,凑着青瓷大碗狼吞虎咽起来,小乞丐就算饱了吗,但拼着撑死也不会浪费这面条的。
那“滋遛滋遛”吃得叫一个香,使得一些行人都忍不住改变初衷,拐道去了隔壁面铺,实在是看着两人吃得太香了。
时间越来越临近中秋,从大贞全国各地汇聚到京畿府的“高人”也越来越多,同时全国各地那些有钱有闲的好事之徒,也大把大把的往京城赶。
所以往日里就很热闹的京畿府,如今更是天天热闹得和快过年一样,街头上更是不时就能看到各种好玩的事物。
若是上街的时候,看到有人着装古怪或者长相古怪的人,要么干脆整体怪里怪气,不用怀疑,你见着“高人”了。
京城百姓和诸多好事之徒整体上对水陆法会抱有极高的好奇心,当成一个重大的节日来看待。
只是对于朝中负责此事的官员而言,则有些叫苦不迭,一个个法台筑起,一处处场地修建,加上赶工,那银子就和流水出去。
尤其是那些个汇聚过来的高人,报备了之后朝廷就得负责他们的食宿问题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烦人不说开支也不小,据说竟然连乞丐都有,驿馆的小吏几次赶人都没赶得动,最后怕事情闹起来不好看,也只好由得乞丐在馆中。
八月初六,永宁街楚府外。
今日楚家老爷要请一位据说是了不得的人物来府上做客,提前一天府上已经忙活开了。
傍晚,楚家老爷和楚家两个公子骑着马,领着一种家丁家仆,抬着八抬大轿一路沿着永宁街往楚府走,这排场不可谓不小。
等到达气派的府门外,作为管事的许老倌已经迎了上来为楚老爷牵马。
“许叔,宴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楚老爷看了看轿子,为了保险再问了问许老倌。
“老爷请放心,都准备好了。”
“嗯!”
楚老爷点了点头,同两位已经下马的儿子一起走向轿子,躬身拱手道。
“两位大师,已经到寒舍了。”
“嗯!”
轿子里头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随后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六七十许的老人,穿得一身长袍,男的严肃女的善目,很有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
一边的许老倌眯眼细瞧这两人,手脚上的动作丝毫不像是练家子的,但若是唬人的骗子倒也未必,只是以一个武人的直觉,气血冲撞下吗,莫名看着他们有些不爽。
两个楚老爷口中的大师出了轿子一看楚府的门楣,表情就露出了笑意,单看门楣就知道楚府绝对富贵不凡。
楚老爷再次拱手,然后伸手一引。
“大师请!”
“嗯,楚老爷带路吧。”
一旁许老倌当即皱起眉头,身内的浑厚真气也略微鼓荡,竟然敢让自家老爷带路,当成一个下人了吗?
楚老爷倒是陪着笑,就真的领着两人进了府,其他一众家仆也随后跟上。
“好,大师快请进!”
等那两个大师进去了,许老倌忍不住询问走得慢一些的两个公子。
“公子,那两个大师到底什么能耐,对老爷呼来喝去的?”
大公子望了望远去的一众人,凑近老倌小声道。
“许伯,那两个是真高人,我们亲眼见到,他们能让地上的泥块组合起小人跳舞,能将烛火抓在手中吞入腹内,还能把泼出去的水都收回盆里。”
“对对,我也见到了,俗话说覆水难收,他们就能做到,据说这叫御水,大师还说在我等凡夫俗子面前演示也只能这样,动起真格来,那是翻江倒海的。”
“哦……”
许老倌听着就是有点不信,但自家老爷和公子也不是那种好随意糊弄的。
两刻钟之后的府内某处厅堂中,两个大师憋着情绪强自镇定,却难掩脸上的喜色,厅中除了左右两章桌子上都摆放了不少金银元宝,更按着他们要求,准备了熟五畜、生五畜和活五畜,分别代表着煮熟的牛、犬、羊、猪、鸡五畜,以及杀了还没煮的和活的。
即便点了灯,厅内却依然显得有些昏暗,照得两个大师脸上表情诡异。
“哞…”“咩…”
“咯咯咯……”
活五畜都显得极为不安。
“嘿嘿嘿嘿……楚府的准备我们很满意,楚老爷,你们都回避一下吧,我们要修行了!”
楚老爷和一众下人点点头,小心的退出了厅室。
外头廊道上的许老倌始终眉头紧皱,这两个大师也太怪了。
“老爷……”
楚老爷当即抬手制止了他,点了点花园那头。
“过去说。”
一众人暂且远离那处厅堂廊道,到了园中。
“许伯,当今圣上召开水陆法会,自然是想要见见有真本事的人,这两位大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和那些闲混的以及武林高手冒充的有很大不同,只要……”
楚老爷话才说道一半,突然间……
刷~~~
一道白光自府内后院亮起,呈现一种弧形波纹迅速扩散,几乎在顷刻间就扫过他们所立之处。
“啊……”“啊……”
“砰~”“咣当……”
厅室的门被从内撞开,直接将两扇精雕木门都撞得脱离了门框。
“饶命!饶命啊……”“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两个刚才还十分神气的大师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从里头跑出来,好似后面有恶虎在追。
“哎…大师……”
“我们这就走……”“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
两人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横冲直撞得连头上珠钗都掉了,一路跑窜得飞快。
楚老爷只来得及愣愣的招手喊了一声,就见他们已经逃得脱离了视线,赶忙带着人追过去。
一直到了楚府门口,楚家一众都没能追上两个大师,只见到了他们被门槛绊倒滚落台阶出去的样子,并且起来之后也不揉揉,一刻不停的只管逃,其中一个大师甚至忘了站起来跑,而是双手也趴在地上蹬着腿跑。
楚家一众在门口看得目瞪口袋,良久,许老倌的一声笑才使得众人回神。
“嗤哼…高人!?”
楚老爷看看他,突然想起什么。
“那白光是什么?”
“呃,不知道啊,好像从府内后院位置出现的。”
“走走,看看去!”
见了两位大师的样子,这会也没谁想去追回他们了,全都回了府中往内府赶,一路上询问那些下人,从他们口中得知白光是从书阁方向发出的。
楚家众一路进了书阁,里头的光晕似乎还未彻底散去,其中一个大书架的角落隐约还有荧光不散。
许老倌直接大步上前,也不用借助梯子,轻轻纵身一跃,将上头一套书籍取了下来,那荧光正是出自此处。
“百府通鉴?”
楚老爷看看左右,随后将书籍一本本抽出来,到第二本的时候就带出一张书页大小的宣纸,荧光正是出自上头的字,等一众人看到这张纸,字迹上的荧光也顿时消失无踪,好似成了一张普通字帖。
“好字……”
楚老爷不由将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宿书阁观百府地灵,寄闲身扫庭前邪尘。”
字迹清晰堂正,内蕴一股独特的气势,正是当年计缘离开书阁前所留的法令。
原来当年计缘所留的字并未被楚家人见到,反而是下人打扫书阁的时候,以为府上谁看完书忘了收回去,而这张纸明显也同“百府”有关,就夹在书中放回了书架上,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此时此刻,正租住在一家民宅中睡梦修行的计缘,于梦中有感,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知是笑楚府还是笑“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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