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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开了几代人的铺子，如今因为族中对于他们这些行商之人管得更厉害了。

且每月的例钱也是越涨越高，自打去岁起，就有不少人最后只能关了铺子，扛上包袱回家去了。

他在临走之前给他们这些老伙计每个人发了两百钱。

也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他并非是不想继续让这些老伙计们跟着他一起干，而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连自己都养活不活，何谈这些人了？

但那两百钱别说是养活一个家了，就算是吃几顿饱饭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无奈之下韩老实就只能打起了卖孩子的主意，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不管是大姐儿还是其他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些年他们生活在一起，也算是有着共患难的情分。

只不过人性都是自私的，在自己一家子的生死面前，从前的那些救命之恩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而且他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假如以后豹哥儿真的找了过来，那他甘愿死在豹哥的手下，但他现在只求让自己的妻子儿女活下去。

韩大嫂子拼命地抓着自家的汉子。

她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她却知道假如他们要是真把孩子卖了，那他们的良心也就没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良心。

而且她也不想百年之后下去见袁家哥哥嫂嫂的时候，会被他们指着骂自己忘恩负义。

那到时候她宁可现在就饿死在他的面前。

之前她是回了娘家，所以她不知道这事。

假如她早知道的话，她可一头撞死在丈夫的面前，也绝不不允许他把恩人的孩子们卖了。

“可是不卖了大姐儿，那咱们一家几口就要饿死了！我、我也舍不得呀，可我能咋办？”

夫妻两个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而在那间小小的柴房里面，三个孩子则是抱团在一起。

“大姐，要是他们真的把你卖了，那怎么办？”

最小的孩子现在也不过才八岁。

当初他被袁豹从家里抢出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

他其实并不是袁豹的亲弟弟，实际上只能算是堂兄弟，但是当时小小的他已经差点被人冻死在寒风当中。

是大哥用自己并不坚实的怀抱将他接纳，后来把他也给带走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袁豹当成自己的亲大哥，也把他的弟妹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哥哥姐姐。

小小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跟哥哥姐姐们分开。

假如那个人非得要卖了姐姐的话，那他宁可跟姐姐一起走！

“别怕别怕，大哥会来救我们的，大哥一定会来的，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大哥。”

大姐儿如今也才十三岁。

但是因为这些年她过的日子并不好，经常吃不好穿不暖，所以她看起来好像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但是坏就坏在她有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哪怕她穿的破破烂烂并且瘦弱到身上没有一两肉，但还是难掩自己天生的美色。

其实还小的她并不懂得一个女孩长得漂亮，在如今这个世道到底有多危险。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虽然漂亮，却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这就使得她的命运显得更加的坎坷。

其实就算是韩大叔不把她卖掉，在村子里面已经有了些流言，说韩家那对夫妻等到她长大了之后，就会把她嫁给有钱人当妾室。

这是在这个山村里面那些长得好看的女孩最好的命运归宿。

她也曾见过之前老跟自己玩的一个女孩，嫁给那位足可以当她爹的富人老爷的样子。

那天那个女孩是哭着走的，就算是她追着那顶小轿追了许久，那女孩最终也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

后来她听村子里面的选择的人说，那女孩当时是被绑起来带走的。

她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一个被绑起来的女孩，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了。

她更像是过年的时候那些富户杀的那头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如果她能够受到良好教育的话，现在的她就会知道那种感觉就叫做唇亡齿寒。

上一个是那个长得漂亮的女孩，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卖了的话，可能也会像是那个女孩一样被人捆的带走吧？

但她不想要那样的结局，她觉得那样的结局实在是太过悲惨。

其实他们在被大哥从袁家带出来之前，她已经受到了一些启蒙教育。

所以她朦朦胧胧的知道跟那个叫花姐的女人走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她也不想当人家的妾室，自己跟大哥之所以从家里被赶了出来，也是因为一个妾室。

只不过后来那个妾室成为了他们的继母，并且还是在父亲走之后。

没了父母的孩子就像是无根的草，随着风往哪里吹他们就往哪里倒，现在他们可能真的要被风吞噬了。

大姐儿安慰好了弟弟们，这才有些紧张的看向院子外面。

她不知道韩大叔韩大婶最终商量的结果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家他们可能待不下去了。

她想带着弟弟们去找大哥，可是她并不知道大哥在哪，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每次大哥来信的时候，韩大叔都会乐颠颠的去接。

她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哥哥每次都会随着信送回来不少银钱。

这些银钱在过去的日子里能够花到他们身上的部分很少，但也足以让他们有块片瓦遮头，最起码不会饿死冻死。

其实她对于这些事并没有太大的想法，毕竟他们现在算是寄人篱下。

但她并不想就这么被人卖掉，可她却无力反抗。

假如她真的被卖掉的话，那她可能会想办法逃出去去找大哥，然后带着大哥来救弟弟们。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在成功的卖掉她之后，韩大叔会不会卖掉弟弟们？

假如弟弟们也走丢了，那她该去哪找呢？

见识并不广博的少女并不知道，假如她今天真的被花姐带走了，那她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跟自己亲人团聚的可能了。

韩大叔和韩大婶抱着在外面哭了许久，最后他们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进了屋子。

袁大姐儿不敢靠近他们的屋子，只好抱着弟弟们继续在柴房里面捱着。

刚刚入夜，一到影子就从堂屋里面走了出去快步的走向了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另外一道影子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只是她却停在了柴房外面，随后有人轻轻地敲醒了柴房的门。

“大姐儿，大姐儿！快醒醒，快醒醒！”

里面的孩子立刻就被惊动了，袁大姐儿有些恐惧的看着那扇门，小心翼翼的问道：“婶子，你找我有啥事儿？”

“你先把门打开，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在婶子的连番催促下，袁大姐儿终于把柴房的门打开，随后，婶子就闪身走了进来。

而她手里则是拿着一个还打着补丁的小包袱，一下子塞到了大姐儿的手上。

“大姐儿，是我们夫妻两个对不住你，你现在带着他们两个赶紧走吧，我怕再晚了我当家的回来你们就走不掉了！”

韩婶子的眼中都是泪，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丈夫，却不想丈夫，趁着她睡着了就起身出去了。

作为他的枕边人，她当然知道丈夫的心中所想。

在他心里恐怕自己跟孩子们远比这几个恩人的孩子更重要。

虽说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她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她以后的日子就像是活在地狱当中，一辈子都带着对这几个孩子的愧疚。

袁大姐儿拿着那小包袱，眼里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住韩婶子，低声啜泣问道：“可婶子，要是我们就这么跑了，那你怎么跟大叔交代呢，万一要是他把妹妹们卖了咋办？”

她口中的妹妹就是韩家的两个亲生孩子。

韩婶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大姐儿。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天生就是这样的命呢！”

其实她心中清楚，就算是今天没有大姐儿，恐怕他也会把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的其中一个卖了，只不过现在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她知道丈夫其实更想活下去。

他今天能卖了恩人的孩子，明天就能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旦动了这样的心思，那他的心就永远变成了魔鬼，也永远不会再停止这样的恶行。

不得不说，韩家的夫妻两个，反而是看似没有文化，没有见识的妻子心中更加明净。

“那、那要不我把两个妹妹也带走，可是我赚不来银子，我养不活他们呀！”

大姐儿急得直哭。

相比于韩大叔，其实她跟两个妹妹还有婶子相处的还算是不错。

韩婶子听到这话也是悲从中来，但她还是坚定地推了推大姐儿。

“行了，好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先带着弟弟们走吧！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有我这个亲娘在。”

此刻的大姐儿并没有听出婶子这话里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