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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长,这声“商明宝”
只有在一旁的essie及押尾的向导听到了。
商明宝蹙眉瞪他,神情为难,那意思好像在提醒他记得装陌生人。
essie脑筋尚未转过弯儿来,就听到一声干脆利落的命令:“带她去后面看看。”
依向导所言,还有十五分钟便出雨林了,商明宝不乐意当这西洋景,垂下目光说:“多谢向博关心,但我没事。”
再怎么样,不过几只蚂蝗吸血而已,不值得他这么大动肝火。
“你——”
向斐然被她噎到,盯着她半晌,面色和声音都冷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还没等反应过来,商明宝就觉得视野里天际线一阵晕眩——她被向斐然握着双肩原地调了个头,又被他在脊心轻推了一下。
“带你老板去检查。”
这句是对essie交代的。
商明宝往前、踉跄了一步,脸色已经蹭得红了。
又这样。
这人老这样……把人当陀螺转。
essie哪敢大喘气,也不敢再偷瞄一眼向斐然的脸色,乖乖地陪商明宝走到林坡后。
安静间,隐约听到人声交谈,一道是向斐然的,一道是惠雯和导演的,俄而动静大起了些,是领头的向导吆喝大家先走。
essie凝神听清了,说:“他们先走了。”
商明宝本来就觉尴尬不自在,听到队伍先走,呼地松了口气,动作也松弛起来。
essie猜:“肯定是向博支走的。”
商明宝“嗯”
了一声,默默地卸着身上的装备。
他就是比较绅士,要是自作多情了反而是她不对。
商明宝今天是轻装,东西全靠一件户外马甲装了,之后拆下了扎在腰上的镜头固定带,又摘下相机,解开速干裤自带的尼龙编织皮带。
essie在她裤腿上抓了抓,脸色倏然不对了:“你裤子都湿了……”
“汗。”
“不是啊……”
essie颤颤悠悠地捻开指腹:“是血啊姐。”
商明宝怔了怔,脑袋还是懵懵的,将长裤脱了下来——
一声尖叫刺破雨林,惊起飞鸟无数,也惊起了半靠在山坡上等待的男人。
向斐然立刻便要冲过去,还是傅钰按住了他:“向博,男女有别,我去看,交给我处理。”
又对一旁的惠雯说:“你跟我一起去。”
到了地方,essie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止不住地干呕。
东西在臀线和后腿,商明宝看不见,下意识伸出手想掰一下,听到essie崩溃大喊:“别别别别别!
别碰!
啊啊啊啊啊别碰到它们!”
商明宝身体僵住了,“到底怎么?”
惠雯胆子没大多少,还是傅钰接管了场面,定了定神:“我来。”
绕到商明宝背后,一眼扫过去,头皮蹭地一激,连呼吸都不稳了:“怎
么这么多?你都没发现?()”
商明宝低头,看到自己布着红血丝的两颗膝盖。
当时是觉得有些疼,但考虑到腐植层和泥土都那么软,不该破皮的≈hellip;≈hellip;
早在她踏进那条路的第一步,那些玩意儿就疯了,争先恐后地从草窝里蠕动弹跳到她身上。
条件有限,她只来得及检查脚踝至小腿及腰腹那一圈。
这漫长的一路下来,这些虫子早已吸饱,但口器里分泌的抗凝血毒素、一直在运作,故而才一直在流血。
傅钰忍着头皮发麻,先安抚:没事没事,看着吓人,还没有一天大姨妈的量呢≈hellip;≈hellip;别紧张别紧张。
16()_[(()”
essie快哭了:“这怎么弄啊?”
傅钰吞口水:“不能硬拔,否则口器断在里面容易感染病菌。
这是雨林,微生物肆虐的地方。
我……我还是去找向博吧,我手软。”
她大步想走,被商明宝一把拉住。
商明宝看着她双眼,笃定中带着恳求:“你来。”
虽然她们没一个肯告诉她究竟有几只虫子的,但只要稍微调动想象力就知道画面会非常恶心。
她不想让向斐然看到她身上出现这么恶心的一面。
“他是男的。”
商明宝冷静地说,“不方便。”
傅钰深呼吸,与她对视漫长的一眼后,点点头:“ok,我来。”
她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盐巴用完了,我用火把它燎下来,你别动……”
热源靠近皮肤的感觉极其鲜明,商明宝一动不敢动,扶住了树干,只觉得冷汗连连。
吸饱了血的蚂蝗没那么难缠,被火一燎,蜷起后自动脱落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essie忍着想吐的冲动,头晕目眩地看着,双手跟惠雯的互相绞成了鸡爪子。
那些东西喝饱了血,胀大无比,在地上也不跳也不动了,被傅钰一脚一个。
血爆开,溅进泥土和草叶上,终于把essie给彻底弄崩溃了:“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
终于燎完,傅钰身上已是汗如瀑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好了,把衣服也脱了看看?”
商明宝干脆地脱掉速干t恤,只留一件户外胸衣,由着她们三个来回检视一圈。
essie和惠雯都觉得身上毛毛的,检查完她,把自己的衣服裤子也都脱了翻查了一遍。
一通忙完,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
商明宝慢腾腾地穿回了马甲,向傅钰道谢:“多亏你。”
傅钰抿抿唇角,当作回应。
回到原先的队伍所在,只剩向斐然和向导,烟味缭绕在了傍晚林间的青葱雾气中。
已不知抽了多少根烟。
看到人,他站直身体,目光径直落在商明宝身上:“怎么样?”
“被傅老师用火燎下来了。”
商明宝客客气气,“多亏您和傅老师,否则我和essie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了她的话,向斐然掐紧了手中的烟
()管,面无表情中眼神莫测。
惠雯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看向博那么紧张。”
“不认识呀。”
商明宝轻缓地摇摇头,苍白的脸上神情宁静自然,“向老师户外经验丰富,又是个负责任的人。”
向斐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
出林子,进村同行数百米,岔路口通向不同的客栈,自然而然地便分别了。
趁外人都走光了,essie才问:“向博怎么会知道你名字呀?”
“因为……”
商明宝还没编好。
“而且你名字跟他‘唯一的爱’是一样的。”
商明宝:“……”
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见essie抿着唇,已经笑成一脸痴线。
“他超级紧张你的,”
essie比了个ok的手势,“我懂,唯一的爱。”
商明宝薄薄的脸皮上果然渗出了红:“……你现在恢复过来了是吧,刚刚吓得一点用都没有。”
essie两手捂心口:“我腿还软着呢,但我的心为‘唯一的爱’火热跳动。”
没完了。
商明宝懒得理她,攥紧拳头往前走。
到了客栈,在床沿坐下,将厚厚的登山靴脱了,卷下袜子——
赫然发现脚背上还有一只。
快胀成透明的、鼓鼓的、带条纹的。
“啊!
啊!
啊!”
砰的一下,鞋子被往后甩飞到门板上。
“弄它!
弄它!”
essie直接从她老板身边弹出两米远。
商明宝笔直地伸着那条腿,只会闭眼尖叫了。
如果手边有斧子,她能直接剁了这只脚。
惊天动地的动静被两声急迫的敲门声打断:“商明宝?”
商明宝:“啊啊啊啊啊啊快弄它!”
essie:“我不会啊啊啊啊是不是有谁敲门?”
商明宝:“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点找人!
找人!
把这只脚拿开!
拿开!”
essie:“不行啊脚长在你身上啊!”
手机乱七八糟地震动起来,商明宝划开就是一阵:“啊啊啊啊啊啊!”
向斐然:“……”
“开门,我在门外。”
脚尖刚抵地面,商明宝就感到一阵心抖手抖,嚎啕哭道:“我不行我不行斐然哥哥,那东西在我脚上我脚不能要了!
”
向斐然深呼吸,一字一句:“那你让essie开。”
essie一个闪现过来,拧开门锁,见刚刚分别的向斐然还是那一身装束,显然是连房间都没回就来了这儿。
向斐然顾不上看她,进门后便第一时间到了商明宝跟前:“怎么回事?”
纵使空调风呼呼吹着,商明宝也满头大汗,眼眸里冒泪花:“蚂蝗……蚂蝗……”
向斐然余光已经瞥到,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要紧,交给我。”
商明宝两手攥紧了雪白床单,眼看
着他半蹲下来,滑动打火机的砂轮。
“好恶心,你能不能不看。”
她哇哇乱哭,不知道是急蚂蝗吸血,还是急被自己他看到了皮肤上趴着蚂蝗。
向斐然视线抬也未抬:“不看会烫到你。”
他的手托住了商明宝高高的足弓。
雪白的,流着丝缕鲜红的血。
他定了定神,指尖火苗轻轻一燎,少顷,地板上落下吧嗒一声。
向斐然十分淡定地将它捡了起来,惹得屋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商明宝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一踮一踮地跟在他身后,眼见着他将它将丢进马桶,接着按下旋钮冲水。
“做咩丢在这里啊,它晚上会不会爬出来?”
她咕噜咽一口口水,雪白的脸上有潮红,黑发贴着鬓角。
向斐然慢条斯理洗着手的动作停住了,“那怎么,给你掏出来,换个地方扔?”
商明宝:“……”
essie指着她另一只鞋:“这这这这只还没脱呢。”
商明宝指尖又泛空了,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不要,我就这么睡了!”
向斐然蹙眉狐疑:“刚刚在林子里不是很大胆吗?只听到你助理叫。”
商明宝眉拧得比他厉害:“我没看到啊……我怎么知道会这么恶心。”
“几只?”
向斐然问essie。
“十……”
“啊!”
essie还没说出尾数就被商明宝的抱头尖叫打断了。
向斐然垂着脸上毫无波澜,不准心底的心疼抵达眼底。
继而歪了歪下巴:“坐下,我帮你脱。”
商明宝还想说什么,被向斐然直接打断:“我还要带你去社区卫生站,别浪费时间。”
她只好听话地在床尾坐下。
向斐然淡淡命令:“闭上眼。”
商明宝果真将一双眼睛闭得死死的。
视觉被剥离后,触觉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向斐然在她身体上、皮肤上留下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感受。
他解开了她的鞋带。
他脱下她的登山靴。
他托着她的脚,将染红的长统袜小心翼翼地卷下来,从足尖褪去。
她的身体被雨林的藤蔓滋生占满了,盛开出硕大的叶和花。
皮肤上的热汗被另一种更隐秘的热度取代,商明宝面红耳赤,问:“有吗?”
“有。”
“……”
“别抖。”
商明宝热不热不知道,essie反正觉得挺热的,不好意思地将目光转开。
直到第二次马桶冲水声响起,商明宝才敢睁开眼,听到洗手间哗哗的水流中,向斐然平稳的声线:“换双鞋子,我带你去卫生站。”
“不用了吧。”
商明宝将赤着地脚贴在客栈的复合地板上,清清凉凉的,正如她心底事。
“要消毒,还得打破伤风。”
向斐然擦干了手,走到玄关
处:“给你三分钟。”
门在他出门后被轻轻带上了(),商明宝跟essie面面相觑一阵(),essie轻轻催:“快呀,愣着干什么?”
商明宝舔舔嘴唇,鬼使神差的,她抬起脚,鼻尖凑近嗅了嗅。
essie:“……”
拜托。
鼻翼的翕动小心翼翼而谨慎,半晌,有了定论:“还好……”
不枉她最贵的登山靴最贵的登山袜最贵的饮食最贵的spa,滋养半生,好像就是为了此刻的不窘迫。
essie:“向博连澡都没洗就来带你去打针。”
商明宝冲洗过脚,换上干净袜子:“我长眼睛了。”
虽然拼命让自己不要乱想,但唇角还是微微翘起。
想哼一句歌。
刚穿好袜子,便收到向斐然电话。
她以为他催她,一边接起,一边准备开门,听到话筒里他的声音:“抱歉,临时有点事,我让惠雯来带你。”
商明宝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哦”
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便说:“不用麻烦,我自己也可以。”
“让essie陪你也行,”
向斐然那边听不出情绪,“总之一定要处理。”
商明宝轻轻靠到玄关柜上,悬挂着的衣架被她压出丁零的晃动。
“嗯。”
她应声,“那你忙。”
挂了电话,essie瞧着她的动静,疑惑问:“怎么了?”
“不急了,他有事,我洗个澡再去吧。”
商明宝笑笑,往房间里走。
自以为镇定的背影,其实失落得连essie都能看穿。
“哦……”
essie点点头,宽慰道,“向博确实感觉很忙呢,听人说昨晚上他房里的灯又亮到了两点。”
商明宝扯扯嘴角,仿佛无事一身轻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调轻快地说:“那我先去洗澡咯。”
脱光了衣服,等待水温热起来的时刻,焊在脸上的笑容落了,轻轻地将脊背贴上雪白瓷砖。
肩胛骨太瘦,被抵得莫名感到些尖锐的疼。
向斐然对她的作为,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前任——你有难,我不会视而不见,但危难过后,也就这样了。
因为足够了解你,在处理与你有关的事物上会比旁人多一层细心、多一层体贴、多一层不避嫌,但那些都是点到为止的,多么体面。
水热了,商明宝站到花洒下,冲洗掉腿上黏腻斑驳的血。
被蚂蝗光顾过的地方留有细小的口子,有几处明显钻得较深,皂液擦过皮肤时有灼烧感。
仔仔细细地清理一番后,开门出去,essie已经回她自己房间了。
商明宝插上吹风筒,开始吹头发,莫名地耐心极佳,有一种无所事事中给自己找事情做的感觉。
忽而想起还要整理照片素材和标本,精神才为之一振。
向斐然第三次来电。
“怎么没去卫生站?”
他开门见山,听筒中有风声,显然在室外
()。
商明宝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向斐然淡淡地回:“我在这里。”
在摄影师的房内看了几条预览,用最简洁利落的方式回应了杨导的建议和需求后,自走廊上经过自己的房间,他脚步停也未停,直接赶到了村庄的卫生站。
“……”
商明宝眨眨眼,懵懵的:“你在那里?你不是有事?”
“处理完了来找你,结果你不在。”
“哦我……”
商明宝清清嗓子,不知为何弱声:“先洗了个澡……”
向斐然在那端沉默,屏息中显然克制了一道深呼吸:“商明宝,你分不分得清轻重?”
“血都止了。”
“那你准备感染留疤吧。”
“我来了!”
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趿拉进半拖中,“马上来马上来。”
“你认识路吗?”
“……”
好问题。
商明宝迷茫后斩钉截铁:“我会问路!”
村民的普通话可不标准,她找路还真费了一番功夫。
老远看到卫生站的绿色门头后,心跳莫名激烈起来,且越是跑就越是激烈。
到了地方,气喘吁吁,刚洗过的长发自肩头如瀑布柔顺滑下。
她穿得简单,只是一件自带衬垫的黑色挖肩背心,下身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牛仔短裤。
已是七点,海岛的太阳落了,但天色还亮着。
拂过椰林的风此刻拂过她的臂膀,拂至向斐然的鼻尖。
“对不起,刚刚走错了一条路。”
商明宝抿了抿唇。
向斐然收起看了一半的邮件,“没关系,走吧。”
村庄的社区卫生站跟大礼堂及村委会挨着,提供给村民日常基础的医疗。
一进屋内,方觉昏暗,药柜摆得凌乱,穿白袍的乡村大夫刚给一个小朋友听完诊。
听向斐然描述完症状后,医生果然给开了一剂破伤风,又让商明宝坐下,他得看看伤口情况。
伤口位置敏感,商明宝有些过不去心里那关,医生倒也爽快:“不好意思的话,让你男朋友拍了给我也行,这里的蚂蝗很厉害的!
往后两天肿起来,有你小姑娘痛的!”
“他不是——”
商明宝下意识想否认。
“哪里方便?”
向斐然打断她,冷冷静静地问。
医生给指了旁边的一间小室,“那里吧,有插销。”
进去后,才知道是个药房库,没有窗,狭窄的长方形房间里放了两个陈旧的铝合金柜,中间是一架实木三层梯,柜子上各类药盒和药水瓶挤得满满当当,灰尘和药味混杂着浓郁在空气中,不算难闻。
向斐然进去后,开了灯,将门关上,插上插销。
“转过去。”
他又没开场白了,漫不经心的一声。
“……”
商明宝依言转过去,双手扶上柜子,没话找话,“站着看吗?”
怎么感觉怪怪的……
向斐然莫名咳嗽一声:“你要坐着也行。”
商明宝一本正经,怕隔墙有耳,声线特别低:“坐着可能更清楚,不然你还得掰……”
她说不下去了,滋滋的白炽灯下,眼睫垂着,抿唇很用力。
向斐然:“……”
商明宝低着头想往门口走:“我不看了,留疤就留疤。”
向斐然的手在她肩上点到为止地停顿:“别任性,感染了会很麻烦。”
他没来得及洗澡,衬衫还是雨林的那一身,往后轻退了一步:“没洗澡,别靠这么近。”
商明宝心尖空了一拍,心底隐秘的声音。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抱你。
一目了然的是,这屋子里没凳子,只有那架实木梯。
有点脏。
找了一圈,找到一沓旧报纸来垫。
商明宝脱了羊皮半拖,坐上最顶上那层,足跟一前一后地抵上第二层和第三层。
她视线根本没处安放,两道细眉拧得紧紧的,蓦地自暴自弃说了第二遍:“不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向斐然冷面冷语:“坐好。”
商明宝攥紧了拳心,自下而上跟他视线对视上,再确认了一遍:“你没交女朋友吧?”
“别发神经。”
她殷红的下唇被咬进了嘴里,“那……那你看吧,快点。”
向斐然握住了她纤长的脚腕,面上无论如何波澜不惊,他喉结的滚动却根本无从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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