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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边的琪琪惊瞪大眼睛, 惊喜道:“天啊!”
抱着孩子的隋知抬头,只见琪琪双手捂着嘴巴,好像是见到了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琪琪走近, 蹲在隋知身旁,低头抱歉地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因为平时在家,宝宝特别不爱说话, 得我跟阿姨一起逗着哄着,真是没想到, 您随便说两个字,他就能跟着您学, 您太厉害了!”
一句话里有半句在奉承,隋知本是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但她却并没有太反感这个人。
赵谨和李庭念的事她无心理会,但还是那句话,孩子无辜的。为人继母不易, 看的出来,琪琪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想到李庭念, 隋知找了下,才发现今天大伯一家都没来。
就算谢徊不提, 她也知道,李庭念能一声不吭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肯定跟他有关系。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谢徊慢条斯理地侧眸, 回望。
隋知舔了舔下唇, 眉眼弯弯, “嘿嘿”笑了几声,抱着小赵括,往他怀里蹭了蹭,谢徊也很顺手地环住她的腰。
从他的手臂伸展处,弥漫出令人安心的沉香气。
他真好。
结婚后,隋知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感慨。
他好像是上天赐的礼物,替她赶走所有不喜欢的人,做所有她不喜欢做的事,润物细无声。
他在她身边,为她摆平所有麻烦。
隋知一开心,翘起脚后跟,颠了颠宝宝,小肉团子在她怀里bbzl ,一上一下的前仰后合咯咯笑。
“按照我们家那边老一辈的说法,”琪琪从没看赵括笑的这么开心过,忽然说,“就是小括跟您上辈子有缘呢!”
猝不及防听见又上辈子这个词,隋知笑容僵住,手一软,宝宝差点掉下去,谢徊略倾身,手虚挡了下,不过在那之前,隋知就已经搂过宝宝后背。
小赵括不知道自己差点大头朝下摔下去,还以为这是在玩,笑的更开心了,口水巾都洇湿了-
小孩虽然轻,但抱久了还是挺累人,晚宴结束,隋知把孩子还给人家,胳膊好像泡进醋缸里一样酸,她一路锤着胳膊上了车。
车窗风景开始匀速后退。
“以前不知道,”谢徊靠着座椅,语气淡淡的,“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
“……?”
隋知捏揉胳膊的手一顿。
他这话什么意思?
想要小孩了?还是想……
后者的话,她勉强可以接受,可前者,还真没有列入到她的人生规划里。
隋知抿唇,一开始想要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但是思考良久后,觉得夫妻之间,这个问题有必要认真面对。
“那个……我现在工作还属于一个比较重要的阶段,虽然已经开了内棺,但是后续还会有很多工作要做,怀孕要十个月,后续还要做月子什么的,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谢徊揉了揉眉骨,按下车窗,在微凉的夜风里吸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想说她这一晚上,只顾着逗别人的孩子没理他,她想哪去了?
隋知说完又补充:“不过……你也三十多了,我能理解你。”
谢徊:“……”
诚然,谢徊说话时,是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但是既然隋知提了,入夜后,一切也就发生的顺理成章。
身居高位,谢徊行为处事上只在意事件本身,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只有她除外。
他每换一个姿势,都会不厌其烦地哑声问,舒服吗-
往年过年,科研所动辄放半个月,但由于今年绥陵工作紧任务重,许多外地同事为了不耽误工作甚至连家都没回,所以假期调来调去,缩短到五天。
隋知在庄园跟谢徊腻了三天,又回自己家里住了两天,新年假期便匆匆结束。
二层棺经过仪器精密扫描后,显示中间空白部分,没有一丝被侵蚀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一部分,是当初营建墓葬之人有意隐去的。
既然要画墓主人的生平,为何又偏偏要掩去一部分?
二层棺再往下,有图画的部分,已经到承雍十四年中。
承雍十三年中秋,到承雍十四年夏,发生了什么,是连墓主人死后都不能提及的事?
那日中秋夜宴后,谢卿对李绥之愈发嫌弃,他甚至不准她再去上斋,一转眼,两人竟有数月未见。
天气日渐转凉,高墙琉璃瓦上,浮云都寡淡了许多。
“娘娘。”燕来跟在凤攆旁,想起谢太傅立规矩时阴沉的脸,不由得提心吊胆bbzl 道,“之前先生说,《梅花三弄》没练完,不许去上斋。”
“他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李绥之气得直拍软椅,她那十根手指头早在练琴的时候肿成十颗大蚕豆,使劲拍的这几下,软椅没怎么样,倒是把她疼的龇牙咧嘴,她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控诉,“他何止要本宫学《梅花三弄》?他还要本宫背《五千言》!他怎么没说让本宫死给他看啊!”
河开左脚惊得磕绊右脚,忙提醒:“娘娘慎言。”
李绥之也知道说错话了,讪讪看了眼周围没有闲杂人等,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她早已不是李绥之,而是大雍的国母,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举国上下,遑论生死。
位高,权不重,但肩上的担子重倒是真的,她生是大雍的人,死是大雍的魂,不敢偷生,也不敢妄死。
凤攆到上斋,李绥之在手上重新裹上细纱,想着等一下就拿这卖惨好挨几下打的时候,前去通报的小太监回禀,上斋下了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绥之绕细纱的手一顿。
短短数月,怎的上斋就已经连她这个皇后都能拦下了?
李绥之抽了手上细纱,在婢女的搀扶下,三两步下了凤攆,大朵牡丹金纱随风摇曳,气度威严:“现如今这上斋好生厉害,竟连本宫都进不去了?”
见皇后亲临,门口守卫不敢再拦,但却也只放了皇后一人进。
尽管上斋向来寂静,但似乎从来没静成今天这般过,连洒扫的人都不在,耳畔只有四季常青的竹林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
苍翠欲滴的竹叶,像是诡异的绿色鲜血在迎风飘动,绿的让人心里发慌。
“除了李家人,这偌大的皇宫,哀家也就信太傅一人了。”沉香阁内,薰笼飘出缕缕白烟,太后撑着额头,哀怨中尽露疲态,“若不是……”
“谁在外面!”太后的话说到一半,被谢卿一声低喝打断。
刚穿过竹林,跟沉香阁还有段距离,李绥之只闻谢卿的声音,还没看见他人,忽觉颈间一紧,前后不过须臾,她就已经双脚腾空。
谢卿看清来人,瞬间松开手掌。
李绥之哪见过这种场面,半是重心不稳半是惊吓,两条小细腿儿摇摇晃晃的,直到后腰处传来一道强有力的支撑,她才习惯性地搭住那条劲瘦的手臂,勉强站稳。
“你怎么进来的?”太后步履从容地从殿中走出来,板着脸轻斥,“外面人怎么看的?”
“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揽着她后腰的手松开,面前高大的人影跪地:“微臣不知来人是皇后娘娘,多有得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李绥之:“……”
跪反了吧?
明知他是在做戏,她却也只能跟着一起:“罢了,太傅也是心急,本宫无碍,太傅请起。”
她言毕,谢卿还没起,太后先拂袖:“宫里何时养了这么一堆没用的饭桶!”
显然,她说的是上斋外没拦住李绥之的守卫。bbzl
李绥之心下一动,暗道大事不好,忙跪在太后面前:“皇祖母听绥之解释,这不怪他们,方才绥之不知皇祖母在此,心下以为是太傅斗胆敢拦本宫,硬闯进来的!”
担心她的鲁莽伤及他人,李绥之情急之下说出了实话。余光瞥见与她同跪之人微微侧眸,后背上的冷汗顿时浸湿亵衣。
太后听出此话中的猫腻,眼神在其二人中梭巡,半晌,问道:“谢卿?他拦你做什么?”
“太傅让绥之背《五千言》,但绥之愚钝,虽废寝忘食,悬梁刺股,却仍没背下来。”前半句她说的真切,后半段硬着头皮乱编,“绥之以为太傅嫌弃绥之,故将绥之拦在上斋之外,不让我这榆木疙瘩扰了上斋智慧之地。”
李绥之在上斋读书的事,太后一早就知道,若不是她首肯,李绥之一介女流,也进不来此处。
听她这样说,太后眉目一松,走上前,牵起李绥之,将她低头时掉下来的碎发挽到而后,语气谆谆:“傻孩子,你是皇后,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无人敢嫌弃你,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无须担心这种事,平白低了身份,懂了吗?”
听到太后说“低了身份”,李绥之下意识看了一眼还跪着的谢卿,后者气息都未变过,像是对太后的话毫无异议。
但莫名的,李绥之心惊胆战,总觉得他下一刹就会起身要了太后的命。
云层厚重,天色灰白,寒风吹竹林萧瑟声起。
太后想说的话也说完了,拢了银狐袄子,嘱咐李绥之几句要跟谢卿好好读书之类的话,摆驾回了坤宁宫。
太后一走,不用李绥之说话,谢卿自然而然站起来了。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裤腿上的灰,捻着指尖上的尘土,嫌恶道:“啧,上斋今日脏了。”
李绥之:“……”
阴阳怪气第一人。
她用力掐了下被琴弦磨到红肿的指尖,十指连心,眼眶倏然起雾,也带了浓浓的鼻音,一头栽进他怀里:“绥之好生思念太傅。”
“是么?”他纹丝未动,平静地问,“用哪儿想的我?”
谢卿拍了拍她的臀:“这儿?”又弯下腰,拿手背拍了拍她胸前不丰韵却柔软的二寸肌肤:“还是这儿?”
李绥之的脸倏地一下烫得烧起来。
他这两下,本就有羞辱的意思,想等她发火,正好把人轰走,但没想到小皇后只是红着脸,随后慢慢地抬起手,指了指心口。
谢卿蹙眉,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这两下是什么意思。
——用哪儿想的我?
——用心。
算了。
不轰了。
逗这么个脸皮薄当朝小皇后,看她在他面前发窘,也挺有趣儿。
谢卿弯下膝盖,牵起人进沉香阁,揶揄道:“倒不是娘娘刚才在外头,冲着下人耍威风的样子了。”
“我才不威风。”李绥之低着头,任他说什么也不恼,小声解释,“我要不凶点,根本没人放我进来。”
谢卿低头看着那十bbzl 根刚水灵没多久又变丑的手指头,忍不住轻笑:“来找我,是学会《梅花三弄》了?”
李绥之一脸视死如归,如实道:“没。”
其实她更想说,没学会,而且以她这个榆木脑袋来看,等到她学会了,江山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哦。”谢徊呵笑一声,想起来刚才她说的话,语气平淡,“那娘娘这就是,看微臣是否胆如斗大,竟敢把娘娘拦在上斋之外了?”
……
他故意的。
李绥之坐在长凳上,晃悠着脚丫,低头认错:“我那不是在皇祖母面前故意那样说嘛,让我看起来跋扈一点,这样皇祖母才不会责怪太傅啊。”
说完,李绥之先愣了下。
她在他面前,向来说话真假掺半,以至于她一时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太后面前说的是实话,还是方才跟他说的这一句是实话了。
但不论如何,谢卿看起来对这个答案都很满意。
有人愿意替他在太后面前做恶人,他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很久之后,谢卿才想起来,这时的他忽略了一件事。
她心思这样缜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心思,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不得罪任何人。
那么,他凭什么自信,他不是她算计中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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