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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冬月十三这天，阿兰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遗憾脸上留下一个疤痕，谷乔妹和雷百灵两人都很在意这点，倒是阿兰自己不在意。

“对我来说，脑子比较重要，脸虽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不好看就不好看，没关系的。”

雷百灵内疚的说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不然妹妹有不会受伤。”

雷阿兰见状，赶紧站起身来安慰姐姐，“阿姐，我是真的不在意这点，况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也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乌家人的错，有什么事情，我应该找他们家才对。”

“他们是我招来的，”“姐姐，这不是你的错，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是乌家人的错，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抢来抢去的东西。”

“而且，阿姐，你不用怕，不用紧张和内疚，咱们穿上最漂亮的衣衫去参加这集会，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越是临近集会的时间，雷百灵越是紧张，对自己未知的未来紧张，还有的就是内疚，雷阿兰的伤口出乎意料的愈合得很快，伤口一好了之后，阿兰就直接将包着的布扯开，将额头露出来，丝毫不在意大家的眼光。

阿兰想，自己要是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就这么毁容了，一定会很难过，所以，雷阿兰在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替小阿兰报仇。

二十六岁的谢兰却不在意这些了，经历死亡，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点点伤疤，已经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了，毕竟还活着。

盛装打扮之后，大家齐聚吊脚楼广场，等待大寨老是训话，雷老三坚强的拄着拐杖站立在一边，今天他也要去，这样的大事，他不到场，之后再有大事的时候，他自然也会排除遗忘。

“出发吧，”“阿兰来我身边，扶着我走。”大寨老招手将后排的阿兰叫到身边，族人则是默默的让开位置。

“大爷爷这集会有几天，商量正事需要几天啊！”

“几天说不定，总之，要等事情商量完才行。今年热闹，乌家和莫家要打架。”

这议榔大会举办时间一向不固定，时长也不限制，大会分成主要的三个流程，第一个流程就是各寨子的普通人一起吃喝玩乐，唱歌跳舞。

第二点就是处理纠纷，对这一年的一些积累下的案子，通过理老们商议，给判定下来。

第三就是正式的议榔大会，在会上主要商量的是关于榔规，也就是苗族的约定俗成的法律。

“还有更热闹的，大爷爷你可要好好的看热闹的。”雷阿兰没好气的说道。

“你个小丫头，我又没有直接说百灵，他们两家就算没有百灵这事情，也是要打架的，利益之争那里有这么简单。”

雷阿兰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讨好大寨老，大寨老对这周边的寨子和寨子里的人，都能说个一二三，简直是活地图。

“大爷爷，他们两家有什么利益争夺啊！”

“木材，褐山和大平地中间有一个大山，里面有上好的杉树和楠树，两大族认为那山是自家的。”

“怪不得直接就约着打架，原来是有旧恨，那大爷爷，咱们族里通常有什么和大家交换，换钱呢？”

大寨老叹息一声，“咱们族里没有什么好东西，顶多就是采摘些药材背着去集市，换取一点银钱和盐巴。”

苗族缺盐，这是直接留在苗族的史书上的，毕竟黔地没有盐，为了增加味道，都是以酸代盐的。

小阿兰没有下过山，也想像不出集市是什么样子的，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等之后有机会再去。

一边走，一边讲述各寨子的情况，很快就到了晒草坪，集会的地方。

在晒草坪，各家寨子的人都已经来到，中间已经堆放好了木材，只等晚上就点燃篝火。

因为要一起吃饭，各大寨子都纷纷出粮食，出猎物，然后一起做吃食。

大家都穿戴很好看，但是雷百灵的美，还是非常突出，在一群小姐姐中间，一眼就能看到。

雷阿兰也是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只是大家看了之后，有些在替阿兰遗憾，有的人在嫌弃。

阿兰这是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是专注的观察乌家和莫家，同时在有人想来骚扰雷百灵等人的时候，带着族人上前将人赶走。

首先是几个理老都上前唱苗族的历史，告诉大家，要铭记中自己的过去，之后就是唱歌跳舞了，围绕着篝火，大家一起热情洋溢的欢庆新的一年的到来。

而理老之间，直接进入第二个流程，开始审判之前的纠纷案子，雷阿兰以大寨老徒弟的名义参加了这次会议，

首先，由榔头来做开场致辞：“谁诞在十五的天，谁生在十六的夜；肚内明如火，心中像点灯，……遇纠纷他能调解，遇官司他能判断，该断就去断，该判就去判，当理老护村，当头人护寨。(1)”

阿兰惊讶的发现，自己挺曾经听过类似的，或许，这苗寨真的是自己前世的一段历史。

榔头唱过之后，大家开始说起这一年中有些人家违背榔规的条列，在各寨老理老确认之后，鼓社的鼓头直接带人去这些人家将他家的猪拉来杀掉，之后分给大家吃。

违背相关条列的本人，还需要被审判，被惩罚，因为苗寨的惩罚通常都是咒，由主管祭祀的巫师来举行。

“现在，榔规已定，道理说清。我们杀猪吃肉，宰鸡喝酒。不许妻违，不容子犯。各家各管教，各人各自觉。哪个与众相违，触动榔规，他魂同猪走，头似鸡落。”（2）

雷阿兰惊讶的发现，这一操作，竟然比要杀他家的猪还具备震慑能力，犯事的人瑟瑟发抖，求巫师放过他。

阿兰心中震撼，没有想到，他的信仰如此具备深入骨髓。

接下来理老们又开始接着审判了，有当小偷被抓的，惩罚他背上石头一个月。

有婆媳吵架闹大的，这样情况，理老们要进行劝解，要让家庭和睦。有为了小事打架的，也要根据情况进行劝解或者是判定谁的错更大。

阿兰惊讶的发现，这种审判的方法在这个时代来说，竟然很是公平和先进，怪不得大家都心服口服，寨子里的人都愿意接受这榔规。

这些细碎的审判之后，乌家和莫家都蠢蠢欲动，只见褐山苗寨的吴老虎率先站起身来。

“各位理老好，我今日有一庄喜事想请大家做一个见证，本寨主将要迎娶雷家寨雷百灵为妻，欢迎大家来喝喜酒。”

“你放狗屁，雷家没有答应你这事情，我莫阿山诚心求娶百灵妹子，还望妹子答应，我家将要送上重礼。”

“我雷家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任何人，你们要娶我家姐姐，我不答应。”

乌老虎直接打笑起来，“小丫头，我娶你姐姐，是要让她享福的，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听着这封建爹味十足的话，阿兰大怒，“你想娶我姐姐，简直是笑话，你洗脸的时候都不看看水盆，照照镜子，就你那嘴歪眼斜，人丑无德的模样，说你是癞□□，都对不起癞□□，你也配。”

乌老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瞬间，所有的理老都紧紧的盯着他，看他接下的动作。

“你竟然敢骂我，不要逼我动手。”

“呵，你又不是没有动过手，各位理老，榔头，晚辈雷家寨雷阿兰状告褐山乌家寨的人无缘无故将我打伤，导致我身受重伤在，在家中修养很久，差点连小命都丢掉。”

发现这所谓的议榔大会还是比较公平的情况，雷阿兰果断的告状，就算不能让褐山苗寨的付出代价，也要刺一下他。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乌寨主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这，”

“我额头上的疤痕就是证据，我雷家寨的人都是证人，乌寨主带人到我雷家寨，打算抢人，我上前阻止，乌寨主欺负弱小，将我打伤，只差一点，我就要没命。”

忽然之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乌老虎喘着粗气，半响，一个理老道：“这事情我知道，不是乌老虎动手，是褐山的其他人，既然他伤了你，让他赔偿就是了。”

“是啊！是啊，让他赔偿就是。”一时之间，附和的人众多。

阿兰瞬间了悟，褐山的势力比自己想的更大，这些刚刚都还在公平公正的审判的人，遇到褐山的事情，都变得委婉起来。

还有可能就是这些理老之中，就有褐山的人，还不止一个，自家族里却只有大寨老一个，刚刚开口，就被其他人压下啦，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好，我同意赔偿，褐山财大势大，打算怎么补偿我，我小小年纪就脸上留疤，而且之前吃药太多花费太多，这些，乌家人负责吗？”

大家看向乌老虎，乌老虎点头，“负责，我这个寨主替他答应，愿意给雷阿兰赔偿。”

“我要一罐盐巴，还有一头牛。”阿兰知道，目前自家和自家寨子都势弱，再要其他的，不可能，只能将事情压下，抓住能抓住的东西。

“不可能，盐巴宝贵，牛更是家里的宝，我不同意。”

“那就求各位理老查询乌老虎伤我的事情，”

大寨老和莫家的理老都支持，偏向乌家的理老都反对，一番唇枪舌战之下，乌老虎答应了给出来。

“我褐山愿意给出来，也正好，我和妹妹你马上就是亲戚了，这也算是我给你家的见面礼。”

“不要脸，这是我受伤的赔偿，至于你想娶我姐姐，除非河水倒流，山川移动，你倒回十年。”

乌老虎一念叨，更是生气，“我倒是要看看，这河水不倒流，山川不移动，我就是这般年岁，能不能娶到雷百灵，莫阿山，你敢不敢上前和我比试一二，赢家迎娶雷百灵，占有整个黑山。”

莫家几人对视几眼，寨主欣然点头答应，然后叫出几个后生，上前迎战。

“咱们比什么，”

“上刀山，下火海，”“好，我们答应。”

雷阿兰一听，果然，苗族流传后世都有这两种，可见这是他们常用的比试方法，之前大寨老也说，会用这两项来做比试。

“这事□□关我雷家寨，如何你们两家就能定下，我雷家也要参与，既然我姐姐都拿出来赌注，不如你们两个也来，赢了我姐姐嫁人，输了到我雷家寨来帮忙寨子的人干活十年，我雷家寨分黑山的木材。”

乌老虎和莫家寨寨主都轻蔑的答应道：“好，我答应。”“就凭你雷家寨，也想分黑山的木材，简直是做梦，我答应你又如何。”

“我雷家有一个好方法，可以引水到家中，再不用挑水，我愿意拿出这方法来做交换，这个比试增加三项。”

各理老纷纷看向大寨老和雷老三，见雷老三不说话，大寨老给出肯定的答复，商量了一下，就都答应，引水回家，不用挑水这点，看着是小事情，实际上却能让大家生活方便了很多。

“我要增加一个下油锅，这油我亲自准备，让我姐姐捞，第二就是还有老鹰崖上的鬼架桥，一起去走一走，第三就是晒草坪河边巨石三块，一个人去，能将其搬回来到篝火场，就算赢家。”

“加上上刀山，下火海，一共五个比试，赢得多的是赢家，怎么样。”

“好，我们答应，这比试，我们应下了。”

雷老三正要阻止，又想起雷阿兰是泉水妈妈保佑的人，颇有神意，加上心里对黑山的木材，实在有些眼馋，干脆的答应，反正寨子不用出什么，输掉也是雷百灵嫁人，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很快三家就商量出出来比试的人，雷家寨的则是雷金刚上前迎战，刀山在篝火旁边架起来，各寨子的人都欢呼起来，每年，这上刀山和下火海就是最热闹的时候，尤其这种不是为了祭祀，而是两族争端的时候。

“你三堂叔要是不受伤，这刀山他也上得，这火海他也下得，如今他不能出站，只你金刚叔，这刀山倒是能上，这火海有点难。”

雷老三在一边轻哼，雷阿兰心里猜测，大家想要雷老三当寨主，可能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了。

广场的中间，刀山已经架起来了，天空中应景的灰了下来，风声烈烈作响，旁边的篝火大火烧起来，十里八寨的苗民都紧紧的盯着刀架上的三人。

只见一声轻喝，乌老虎率先爬上刀山，很快就到达了上面，动作轻巧，毫不滞纳，褐山的人都欢呼起来为自家寨主喝彩。

雷金刚也跟着上前，他走的是稳的路线，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上，丝毫没有停留。

莫家人也是稳稳当当的上去下来，阿兰好奇的问大寨老：“各族都有能上刀山，下火海的人，两个寨子吵架的时候，都能做到怎么算输赢，算那家的跟好看吗？”

“你倒是会想，看人数，两寨都有能上去的人，就一直增加人，那个寨子的人多，那个寨子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你说的，到底能不能行。”

“能行，当然能行，大爷爷，你要相信我，这上刀山下火海我不会，这其他的，都行，我早就想好了。”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雷百灵紧紧的拉着妹妹的手，谷乔妹更是在一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两姐妹在家里已经试过，但是到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

油锅的原理很简单，在下面放醋，在上面放油，但是对时间的把握却要求很高，雷百灵和阿兰拿嫩叶试了好多次，才把握好时间。

三个寨子都上完刀山，大家的欢呼声中，雷家寨放弃了下火海，其他人尚且能冷静，倒是雷老三心中后悔，自己要是不受伤，就能参加这下火海，加上雷阿兰是一个奸诈的人，一定能赢后面的，这黑山的木材，自家寨子就能动手了。

寨子的其他人也都一直看向雷老三，雷老三的伤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这下都在心里骂雷老三来，原本大好的机会，结果寨子上除开雷阿兰阿爹和大寨老之外唯一能下火海的人，偏偏受伤了。

大寨老蠢蠢欲动，阿兰赶紧劝阻，“大爷爷，你年纪大了，可千万不能参加，太危险了，后面我们赢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