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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念两只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她僵直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喉咙挖去。
人人都说,痛不欲生。
可有多痛,能说出有多痛的,那其实都是活着的人才能说出。
死人是说不出自己有多痛的。
殷念数次濒死,可谓是经验丰富,但那也只是濒死。
她压根儿没想到,真正体会到死亡是这种感觉。
不只是**上的疼痛,是一种非常明确自己死了,那种从灵魂上传递来的颤栗感,在她的骨缝里叫嚣,让她牙齿咯咯发抖,**退却,理智不存,露出初生时难控屎尿贪婪求存只知道哭和饿,人性里最原始也是最不堪的一面。
死亡是镜子。
照出了她扭曲尖叫的脸,和疮痍胆小的心。
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她很害怕。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痛和黑,四肢失去知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试图抬手,蹬脚,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抬了吗?
她面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是她布下了无数精妙的棋。
可越走越窄,越走越慢。
她瞧见自己突然掀翻了棋盘。
噼里啪啦,棋子掉了一地。
有人割了她的耳朵,挖了她的眼睛。
却不知道,在外头,辣辣半翅他们疯狂的压着她的手。
蜗蜗身上的衣服都被殷念撕的敞开,身上脸上更是有无数血痕,他急道,手上用力却不敢伤害殷念,“抓紧了!”
“别让她伤害自己!”
她在求生,求生痛苦,所以她的身体在自发靠拢死亡,她会下意识的挖破自己的喉咙,掏出自己的心脏,割开呼吸的气管,身体与精神背道而驰。
殷念满脑子都是‘活下去’,无力思考为何会陷入这种境地。
她无数次询问自己。
怎么了?
她甚至忘记了发生了什么。
小苗等人似乎是感觉到外头的动荡和她的挣扎。
越发声嘶力竭,“快啊!”
“你们快些!”
它猛地涨大,开始抽取它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的灌入殷念的体内。
而殷念那辛辛苦苦才扩大的储灵台,已经被三团大军摧残的破烂不堪。
储灵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反抗也来不及了。
它发出悲怆又撕心裂肺的叫喊。
呼喊着自己的主人殷念。
它的尖锐呼唤,叫殷念有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
她手上的挣扎动作弱了下去。
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呼和’‘呼和’之声。
每一次呼吸,还会有血块从喉咙里挤压着碎肉出来。
她被撑开无数红血丝的眼睛再度缓缓闭上,两条作乱的手砸回了床上。
她好似陷入安眠,可眼睛却猛地抽搐起来,眼皮下,眼珠子咕溜溜的乱滚。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挣扎。
储灵台更加卖力,婴儿啼哭般朝着一手创造出自己的生母吼叫着要她求助。
汁浆里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汇入殷念的心脏中。
殷念终于凝出了一缕精神力,内沉到了自己身体里。
她形容枯槁,看起来又累又死气沉沉,大病初愈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狼狈憔悴。
她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储灵台。
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灵体缓缓蹲下,用手一点点珍惜抚摸过去。
这是从十八岁第一次获得自由开始,由她亲手,一点点打造起来,她安身立命的基本。
陪她闯过了多少鬼门关。
没有储灵台,就是废人一个。
只有储灵台才能容纳一个人存在身体里的灵力,若是没有储灵台,那不管进来多少灵力,只要一停下灵力的运转,身体里的灵力就会如手中流沙,握不住的溃散。
“真是辛苦你了。”殷念的三军团子躲在后头,不敢出来。
殷念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残破却还有得救的储灵台。
储灵台传递来极度委屈和愤怒的心情。
它被背叛了!
殷念体内的三个团子要造反!
殷念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下一刻!
她猛地往前狠拍。
轰!
储灵台最后一点根基也被轰成了粉末。
殷念骤然失去支撑,无力垂头,眼中却有疯狂逐渐汇聚,“对不住,不是它们的错。”
“是我自己,要毁了我自己!”
她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却选了一个普通的风和日丽的日子,在没有波澜的湖面丢下了炮弹。
平静的推翻了自己苦心布下的所有棋盘。
……
赤狐街外的一大片密林中。
各处都有脚步声。
有落单一人前来的。
也有互相扶持的。
他们咬牙往前奔,躲着后头的仇家,眼睛却死死盯着前头赤狐街的方向。
“快到了。”
媛姐擦了擦从脸上流到颈部的血,她半张脸的肉都被削完了,一只眼球消失不见,另一只眼睛却笑出了眼泪,“到了就好了。”
她还拉着许多年轻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无一不是被削鼻,割脸。
有的年纪实在太小。
其实已经失血过多断了气,可媛姐不肯放手,拖着一帮人往前走。
“到了就好了。”
她不断的哭着重复这句话。
脚下骤然一个踉跄,她扑倒在地。
以为是自己腿软,却发现是地面在颤抖。
她转身,身后天空上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漩涡。
就好像两轮曜日,挥剑横断天空,刻出一道深邃的痕迹,长达九天之上。
“神王的气息。”
旁边同样背着包袱赶路的的人认出了那两个曜日的来源。
“不是太阳。”
“那是两个人。”
裹在金光里的两个人。
“有人成为神王了!”
急促鼓声,钟声,传来,是凤家的凤鼓,沐家的神钟,他们还听见了百兽齐鸣,凤元跟随着融在那曜日之光中,首次觉得扬眉吐气。
它附着在沐扬的身上,此刻傲然俯视全场,端的天下无双的傲意!
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曜日中的两人。
沐扬。
凤轻。
竟真的成了神王了?
媛姐动了动干涩只剩下一半的唇,跌坐在了地上,“到了……真的就能变好了吗?”
沐扬感受着自己手掌中流淌的力量,他微微笑了笑,“凤元?”
他背后骨热。
那凤元竟能开口说话了。
是清晰却高傲的人声。
“主人,你又叫错了。”
“那是之前愚蠢的名字了。”
“我如今有主人赐予的新名字了,叫我涅槃。”
沐扬笑了起来。
……
钟声与鼓声雨点一样砸向云岛之中。
殷念的眼瞳终于不再窜动,反倒是眼睫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头那两人的光亮似乎要传到云岛上来,叫她体会一下昼夜颠倒。
殷念动了动唇。
哐当一声。
麻奶奶端过来的药砸在了地上。
她站在结界外,见鬼一样的瞧着殷念。
“殷念。”她声音发抖,“你的灵力呢?”
“你的境界等级呢?”
“你……”
你怎么成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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