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姜瞧就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她好好地活了下来。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一开始没有人喜欢她，姜瞧会感到难过。后来慢慢就觉得，这一切都还好。

反正就活着呗。

姜瞧靠着自己，也慢慢摸索出了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方式：变强,变成更优秀的人。

同样是孤独,但强大而优秀至少可以让她不受欺凌。

姜瞧早早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她想办法创业,白手起家。吃过很多苦,但终于可以让她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她有商业伙伴，她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但说起真正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姜瞧觉得一个人也挺好。

平时跟人打交道，就已经让她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所以她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跟人周旋上面，她不想去考验人心，更不想被人心所害。

有人说姜瞧冷血，她确实觉得自己没有跟其他人共情的能力，可是她为什么要共情？

姜瞧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需要她讨好的人。

如果讨人厌就会死,那她早就该死了,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让她感到无趣,不过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本质吧。

直到有一天，她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有一个全身穿着黑袍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姜小姐，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恭喜你获得了前往新世界的门票。”

这些搞诈骗的人真是连套路都不带换一下的,这家伙唯一比较出色的地方就是竟然能混进安保这么严格的小区。

姜瞧不确定自己能否打过这个人，先把他给稳住了，然后反手打了保安室电话，“这样的可疑人员你们都会让他进来吗？我交那么高的物业费，不是让你们白吃白喝的！”

没想到那个黑袍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说：“姜小姐，这不能怪他们，因为只要我想去，没有任何地方能拦住我。”

他的声音阴冷沙哑，自带一种恐怖特效。

姜瞧看到了那人身上的可怕文身。

她开始意识到，这可能不只是普通的诈骗。

不过姜瞧并不恐慌，对方愿意跟她兜圈子，叨叨这么多，说明他有求于她，至少她身上是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而且这也不代表真的存在什么神秘力量。也有可能是一种新型诈骗，搞点化学反应，玩点魔术，让人信以为真，以为是什么超能力，那就搞笑了。

姜瞧决定先探探这个人的底。

她感觉到了一丝兴奋，因为生活中总算出现一点儿有意思的东西了。

在对方颠三倒四、充满神神叨叨词汇的叙述中，姜瞧大概明白了他的身份：这个世界正在被污染侵袭，将会重新洗牌。

钱、权在未来已经不再重要，所有的规则都会重新建立。

人类的力量在神明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被邪神统治的世界终将到来。

他就是来自神造组织的人，他们比其他人更早掌握了世界变革的机遇，将会成为即将复苏的邪神的忠实信徒。

到时，不管他们想要什么都可以获得。

姜瞧会被选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资料筛选中，她足够不幸。

姜瞧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感觉到，像她这种身处不幸、有反社会倾向的人好像是更合适的孕育体。

姜瞧觉得这种理由很无聊，她对人类是没有共情，但这不代表她会喜欢邪神那种存在。

毁灭世界什么的，更不是她的兴趣。但她对这种力量有点儿兴趣。

该有的她都有了，剩下的人生，她可以随意挥霍，寻找乐子。

当然，这个人、这个组织、这个人带来的东西，姜瞧心中仍有疑虑。

无论他说的有多狂热，姜瞧都不为所。她准备先把人应付一下，然后回头找找线索与证据。

那个男人带来的是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散发着腥臭味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看起来挺恶心的，姜瞧准备找专家化验一下。

可就在那天晚上，那块奇怪的生物组织就自己从匣子里钻了出来，跳进了姜瞧的嘴巴里。

姜瞧干呕了半天，也没能将它吐出来，然后，她感觉浑身发冷，耳鸣头晕，好像有人有无数声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但她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姜瞧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她身体的力量、柔韧度、身体修复能力好像都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了。

然后，她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黑色手环，她被这个无限游戏选为了玩家，并且觉醒了吞噬能力。

她可以靠吞噬污染生物变强，同时也可以吞噬人类，尤其是觉醒了天赋的人类变强。

姜瞧的实力在突飞猛进，不同的副本终于让她找到了一点乐趣。

然后她又遇到了那个黑袍男人。

那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不可能！你应该已经变成培养皿了，怎么还是人类？”

原来，按照正常的路线，她会先被转化为污染生物，然后吞噬更多人类、异化生物变强，成为复苏邪神的身体。

难怪姜瞧感觉到她的身体有时候无法受自己控制。

在震惊之后，那个人很快目露狂喜之色，“这说明你会成为最强最合适的那个。”

或者说，他认为，邪神已经在她体内复苏了。

本来按照神造组织的方法，是将培养皿变成副本中的**oss，不停送人头进去喂养，但像姜瞧这种，可以直接在各个副本中游走的“人”，才更可怕。

其实姜瞧也不确定自己还算不算是人类。

但她非常确定一点，就算不是人，她也绝对不要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成为提现木偶。

姜瞧假意如他们所愿，摸清楚了神造组织的总部，然后反手将他们都送进了局子。

想要掌控她的人类没有了，但想要掌控她的非人类还在复苏。

姜瞧在各种副本中肆虐、寻找“食物”，已经被人发现端倪。

很多玩家都已经知道，有“异化生物”与人类极其相似，在副本中可能会被误认为玩家，但其实不是，如果落单可能会被吞食。

相关信息也已经摆在了特管局的案上，只是暂时还没有锁定她的个人身份。

随着大家的提防与特管局的调查，姜瞧继续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行肯定会露出马脚。

不是她不想谨慎，而是因为，她身体里的东西不想让她谨慎。

邪神的胃口越来越大，姜瞧的谨慎只会让祂不满。

姜瞧喜欢跟邪神的意志抵抗的过程。

她会感觉到万蚁噬心般的痛苦，可是那种痛苦，也会让她保持清醒。而邪神想要抢占她的身体又做不到的感觉，真的太好玩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呵，不过是伪神而已，否则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污染大爆发第三年，特管局特别行处。

“我们已经锁定了她的身份，人类姓名，姜瞧，曾经是著名企业家。她虽然被选为了培养皿，但情况特殊，没有直接异化，不会有结界直接把她隔离起来，导致她可以在外活、进行狩猎。”

“经过观察研究，她应该还存在人类理性。但，根据她身边的人的反馈，她向来冷漠刻薄，‘毁灭世界’或许就是她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够彻底灭杀她，应该可以让邪神继续陷入沉睡。而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掉她，任由她继续壮大下去，麻烦就大了。”

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大麻烦了。

幸运的是，他们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

有人注意到了闻程的表情，“怎么？闻队，你认识？”

闻程点头说：“以前我们家算是一个圈子的，但我们没怎么一起玩过。”

他的记忆力很好，可两个人确实不熟，如今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才从长久以前的记忆中扒拉出了这么个人。

“你认识，那信息应该就更准确了。她患有罕见病，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小时候父亲因为她妈妈去世的事情怨怼她，她也遇到过一些同龄人的欺凌，像这种身世惨淡、容易产生厌世心理的人，最容易受到神造组织的注意。”

一整个国家力量调起来，姜瞧的个人履历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案上。

看资料就会明白，这个人的一生，看起来物质充裕，但她的生活，应该跟“幸福”两字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事已至此，谁都不会在乎“姜瞧”有没有隐情。

无限位面入侵后，有隐情而死的人有多少？无辜而死的人又有多少？

再问问姜瞧，死在她手中的无辜者又有多少？

如果要共情，他们要共情的人太多了，怎么都轮不到姜瞧。

获取这些资料，是为了了解这个人的行为习性、性格弱点，方便他们行。

闻程看着姜瞧的个人信息，说：“我不知道这些，如果我知道……”

他应该帮忙的。

他们明明离得很近过，他明明有机会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如果他可以在姜瞧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她被害人的身份是不是可以不用变为加害者的身份了？

她没有异变，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人会受害。

“嗨呀闻队，你就别老是想着把责任归在自己身上了。你要帮这个、要帮那个了，这个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你帮不过来的。而且没有这个姜瞧，还会有其他人。”

闻程就说，“我确实救不了所有人，可是离我这么近的人，我却选择了冷漠……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个姜瞧是最特殊的。”

被当成培养皿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自己的本性、还能以人类的身份活，她不特殊谁特殊？

闻程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太晚了。大家准备一下，开始行。”

战略部门已经查明了最近姜瞧的活区域，并且对附近进行了封锁，闻程小队也要尽快行了。

他们都知道姜瞧的实力很强，如邪神一样的吞噬能力可以让她在极短时间内快速成长。哪怕是经验丰富的闻程小队也不一定有胜算。

可是解决污染问题，本来就是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结果，他们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算不能直接解决姜瞧，至少也要困住她，让国家的大型武器有发挥的余地。

到了那一步，那片区域肯定会被严重破坏。可是这很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然后在追踪姜瞧的过程中，闻程小队幸运地发现，现在好像正好是姜瞧的虚弱期，因为她在跟邪神抢夺身体。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所以溜着他们玩。

他们觉得自己快接近目标了，必须在她没有恢复过来前把她拿下。

闻程小队的人被干扰线索分开了。

闻程一个人踏上了一趟列车。

坐在他面对的人撕下了自己的假面，露出了自己半张精致半张腐烂的脸。

“听说，你们找我找得很辛苦？”

闻程猜到她把他们分开就是为了分散力量，所以现在她达到了目的，现出真身，也并不稀奇。

“我是闻程。”

姜瞧觉得十分可笑，“我认识你，不过，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一些大道理，劝说我回头是岸的吧？用我们之间仅有的邻居之谊，想要用爱与和平来感化我？”

这就是这些正派人士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这辈子，能说服她的人还没出生。

像闻程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又怎么可能理解她？他以为他那点廉价的同情有用吗？

不，她不需要接受其他人怜悯的目光，别人只需要畏惧她就好了。

“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抱歉的。”

“对不起，在我可以帮你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对不起，但今天我要杀了你。”

他为曾经的“冷漠”道歉，却也不会改变现在的立场。

这就是他的原则。

然后，闻程暴起掀翻桌子，长刀直接劈了过来。

以姜瞧的敏捷，本该轻易避开他的攻击。可是她的作迟滞了一下。

因为她在心里想，这是哪里来的圣父？

早就听说过他是个老好人，没想到……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有人听说姜瞧的处境之后，会觉得她小题大做：就这么一点难处，算什么？

也有人会给她提供一点廉价的同情。

只有闻程，会将其视为一种“责任”，希望可以改变过去，改变姜瞧。

有那么一瞬间，姜瞧竟然产生了一种“如果可以早点认识他就好了”的感觉。

其实姜瞧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惨。

她只是一个不快乐，又正好有作恶的实力的人。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一种天生反派吧，就像她小时候的亲人、同龄人说的那样：她是个怪物。

但走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姜瞧就跟闻程缠斗在了一起。

虽然闻程的天赋好像在战斗中没啥作用，但他本人的实力够强，再加上上这趟列车前就做了一些准备，跟姜瞧差不多是五五开。

两人从车头打到了车尾，火光四溅。

闻程心里却在皱眉，现在的场面看起来是五五开，其实对他不利。

姜瞧的破坏力太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杀招都被她破坏掉了，可是他却还没有把人拿下。继续拖下去，姜瞧身体恢复越快，而他已经没有后手了，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把姜瞧困住机会。

然后，闻程在车尾看到了一个人类小女孩。

他一愣，马上就说：“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女孩却没有躲开，反而机灵地冲过来抱住闻程的腿，“叔叔，你别打姐姐。她是个好人，她救了我。”

她在故意牵绊闻程的脚步。

闻程却一把把她给甩开了。

但他不是完全不受影响，他的长刀速度微缓，“如果你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人，就不会救她。”

姜瞧冷漠地说：“随手这么做了。因为无聊，谁知道她就缠了上来。如果你要为这件事表彰我，大可不必。”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被卷进了无限位面的一趟列车中，姜瞧本来也没想救人，这个小孩子安安静静的躲在一个角落里没吭声，看姜瞧把其他人都解决了，就觉得是姜瞧救了她。

姜瞧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谁都要吞噬，她的首选目标从来都是她看不顺眼的人或异化生物。

如果跟她一起进副本的玩家都是无人生还，她的身份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暴露。

姜瞧懒得对一个对她没有恶意的小孩下手，虽然她好像有点烦人，但姜瞧还是让她待在了车厢的最末尾，将她从无限位面给带了回来。

这小孩的胆子奇大，看到姜瞧那面若修罗的模样，竟然也不觉得害怕。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身上还留有人性，应该是可沟通的。现在的生活，是你所希望的吗？”

姜瞧就说：“我没有向往的生活，不是最坏，就已经很好。”

能在无趣的生活中找些乐子，就已经很好了。

随着污染范围的扩大，现实世界的天空也往往是阴沉沉的，会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可对姜瞧而言，她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阳光是暂时的，阴霾才是永恒。

她听说过别人说的美好生活，什么家庭美满、朋友成群，可是她不明白那有什么快乐的。

家庭可能会因为一点小矛盾闹翻，朋友可能会背刺，这就是幸福吗？

她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但对无限位面也没有多少好感，被她吞噬的污染生物更是不计其数。反正两个世界都差不多。

姜瞧就是在一个个副本、一次次生死危机中寻找自己存在的证据。

就在这时，闻程突然收起了长刀，“既然你没有期待的，我给你看看我期待的生活，怎么样？”

姜瞧掐住了闻程的喉咙，“你想用这种方法找到我的弱点？呵呵，原来你不只是一个战斗人员，还是个谈判专家啊。”

闻程感觉到了她冰冷的皮肤，他面不改色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打你。”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对准我的超级武器，要移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在跟邪神玩抢夺身体的游戏，同样也在跟这些人在玩躲猫猫的游戏。

闻程沉默片刻，说：“好。”

就连姜瞧都诧异，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闻程跟上面沟通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上面当然不希望给这种危险分子有机可乘，“闻程，一定要这样吗？你再坚持一下，支援马上就到了。她不是真心的。”

谁都知道她的狡狯与恐怖。

可是闻程坚持要这么做。

他隐隐感觉到了，现在的姜瞧就是在猫逗耗子，没有用上全力。再来支援，那也是来送菜的。

现在能找到她心理上的突破口，为什么不试试？

在闻程的坚持下，上面终于给他批准了权限。

列车在空旷的原野上停下，然后两人转移到了一辆吉普车上——小女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却被闻程拦了下来，他蹲下身跟小女孩说：“看到那边的阿姨了吗？她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闻程带姜瞧进了城市，姜瞧却更加惊异了，因为以她的破坏力，谁会希望她进城市？

搞不好就是一座城市的灭顶之灾。

可闻程偏偏这么做了。

闻程说：“你一直都在这荒郊野岭里，外面的景色应该看腻了，所以我想让你看看城市里的情况。”

虽然污染严重，大部分城市跟之前没法比，肯定不如以前繁华热闹。

但因为特管局仍然在努力地维持秩序，倒是还有几分样子。

太平盛世有太平盛世的活法，现在也有现在的伙伴。

现在的大环境容易让人产生绝望感，但很多人在绝望之后，还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虽然我从事了这个职业，但我向往的生活就是过普通平凡的日子。我想要守护的就是这些平凡的生活。”

闻程一边说，一边带她穿过大街小巷，到了一家面馆前，“老板，要三碗牛肉面。”

“好嘞！”

没过一会儿，两大碗盖满了浇头的牛肉面就被端了上来，葱花，香菜点缀其中，更显诱人。

“就这？”姜瞧问。

“他们家的面实在，味道特别劲道，你好好尝尝。有时候我出任务很长时间吃不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吃面。你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姜瞧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进行正常的进食了，虽然吞噬不需要用嘴巴咀嚼，用胃消化，但可以给她带来足够的能量。

姜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筷子吃起了面。刚出锅的面有点烫，让姜瞧有点不自在，但看着闻程呼噜呼噜吃了起来，她就没矫情，也跟着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没少吃过山珍海味，但她对食物也没啥执念，好吃与不好吃也就一句简单的评价。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久不吃东西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竟然还让她觉得有点感：原来，正常食物的味道这么好吗？为什么她以前没发现？嗯，可能是以前没找到可靠的店铺。

于是她在心中更新了对闻程的评价：虽然闻程是有点圣父，但挑选的面馆味道不错，有点眼光。

闻程看她狼吞虎咽，笑弯了眼睛，“慢点吃。姜瞧，你是人类，该吃东西还是要吃东西。热腾腾的食物下去，可以给人活着的感觉。如果你自己舍弃掉身为人类的一些权利，会越来越不快乐的。”

姜瞧没有应声，垂眸吃面。

闻程也没指望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回应，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好像很疏离，又好像很亲近。

两人吃饱喝足，闻程带她去遛弯，“这条路就是小吃街，以前好吃的很多，如果我可以一一带你去尝尝就好了。现在只有两三家开门了，去试试看吧。”

“以前这里有很多大妈在跳广场舞，还有阿姨拉着我要给我介绍对象。”

“对了，你去过游乐场吗？我们一起去吧。”

姜瞧没有去过游乐场，小时候没有人带她去，长大了她更不会去那种地方，“幼稚。”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弥补童年遗憾，谁规定童年就必须去游乐场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跟闻程一起去了。

“幼稚也有幼稚的好处，幼稚可以让你抛开所有其他东西，享受一点简单的快乐。”闻程振振有词。

姜瞧懒得跟他争辩。这家伙的嘴皮子很好，如果以后失业了还可以改行去当教导主任。

现在大部分的游乐场都已经停业了，因为游乐场这种地方，如果变成了副本危险系数高，而且里面有很多小孩，出事了一般都很麻烦。

不过闻程还是用权限“包场”了一家游乐场。

“那些跟你交接的工作人员很紧张，他们很怕我，可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情绪。”姜瞧突然说。

闻程就说：“因为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而且我不觉得你很可怕。”

他朝姜瞧微微一笑，笑容阳光，更衬托面容英俊。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游乐场疯玩了一个下午，然后闻程跟姜瞧说：“而之前，有很多人、很多家庭都可以享受这种简单的快乐。”

姜瞧的嘴了，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闻程说，“看，烟花。”

烟花也是闻程申请燃放的，既然来了游乐场，那当然得走完完成的流程。

灰蒙蒙的天空中，绽放出了绚丽的色彩。

“听说，你手上有一种叫做【墙】的道具？”

“嗯。”

“它可以用来包裹邪神的尸体，否则祂不会彻底死透的。”姜瞧说。

然后，两个人开始安静地看烟花。突然，姜瞧的脸开始畸变，变成了一张扭曲的血盆大口扑向了闻程。

闻程的长刀刺穿了那张狰狞的脸。

他的刀还是跟以前一样，快、狠、准。

“谢谢你，烟花很漂亮。还有，普通人的生活应该会更快乐一点。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想当个普通人。但我希望没有了。”

姜瞧故意让邪神将强大的闻程当成养分，然后在祂要手时，和邪神争抢身体，给闻程留出手的机会。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了闻程身上：你看，她身上的血液，分明还是红色的，还是温热的。

但下一秒，却开始诡异般地变质，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像食物快速腐烂一样，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然后，闻程手速飞快地用一面黑色的旗帜，也就是道具墙包裹住了她的尸体。旗帜卷着她，慢慢变小，像是溶解一般，到后来竟然消失不见了。

烟花结束，游乐场里，只剩下了闻程一个人。

“对不起，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手。”

很多人都没想到，姜瞧会这么快被解决。

姜瞧一死，邪神的力量被进一步削弱，想复苏就难了。而其他诡异，人类也会努力清剿，然后重新竖立起世界之壁。

污染终将被解决。

领导们拍着闻程的肩膀，欣慰地说：“不愧是小闻啊。”

闻程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他能感觉到姜瞧的状态：既不是很想死，又不是很想活，就是【存在】着。她没有转变为邪神，也从未想过毁灭世界——尽管她做的可能就是那样的事情。

而闻程的出现，给了她去死的理由：她之前的活着不是生活，所以会不快乐。可是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唯有她死，才可能让其他普通人得到幸福生活。

姜瞧也不是想为普通人牺牲，而是知道“好好生活”是什么样的之后，不想再浑浑噩噩地存在着了。

是她压制住了邪神的力量，才会让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

领导觉得闻程不太会灵活变通，“说到底这不还是你的功劳吗？如果不是你说服了她，也不会有这个结果。”

他们要给闻程申请表彰。

闻程就说，“这个表彰不应该属于我。”

可是没有人会给姜瞧发表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邪恶力量寄生的人。

姜瞧死后第二年，人类世界与无限位面彻底阻隔开来。

污染结束之后，世界慢慢恢复正常，闻程退役。他私人给姜瞧立了个碑，虽然她或许不想享受拜祭。但没办法，死者嘛，总要按照活人的意思来。

闻程还见过那个被姜瞧救下的小女孩几次，就在姜瞧的墓前。

他问过小女孩，“你不怕她吗？”

“可是她救了我诶，为什么要害怕？我不是应该感激她吗？”

闻程失笑：是啊，就是感激的关系，哪有那么复杂？

他想起专家告诉他的话，“你的命运天赋，是让你选择现在，不是改变过去。想要改变过去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命运的洪流冲散。”

他跟姜瞧其实没那么熟。

他可以改变的人很多，没必要执着于她一人。

可是，因为他想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姜瞧死亡第二年，闻程失踪。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你伸手。

这是我的承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