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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瑶池之。处处轻歌曼舞,一片欢乐的气氛。在奇葩异果的点缀下,仙乐飘渺仙宴大开。
玉帝亲自携了瑶姬坐在首席,看向妹妹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与愧疚。瑶姬微笑着向与宴的仙家们一一致意,百感交集。几千年了,她本以为这种高雅极乐的仙苑风光早与自己无缘,但现在,却轻而易举地重新拥有。一念及此,她不禁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太上老君。
“道祖,”她款款离席,来到老君面前盈盈一笑,举杯道,“这一杯酒,瑶姬须亲自敬您。当年若非您深明大义,暗助沉香逃过我那逆子的毒手,三界之,又岂会有今日的祥和极乐?”
太上老君拈须微笑,一如既往地慈祥可亲,说道:“仙母言重了,老道也不过上体天心,下应机缘而已,若论大义,其实仙母更应感谢的是陛下。”
此言一出,不仅瑶姬,连玉帝都是一楞。老君看在眼,笑意越发亲切,续道,“自是陛下英明,当机立断,始能及时识穿那杨戬奸伪,立此新纲,整顿旧弊。否则不仅沉香沉冤难雪,只怕三界安宁,至今也还是镜之花,水之月。”
这一通话说将出来,滴水不漏,得体之至。既不**份,又无形将首功归之于玉帝。玉帝微微一笑,心怀大畅,也举杯褒奖了老君一番。
只是,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老君一饮而尽时,衣袖的遮掩下,眉宇间隐约多了些冷嘲之意。
只因他忽然想到了一人,那人本应在这热闹喜庆的宴席,只要自己一句话,那个真相就可以破了,这满堂喜色将化为戚容。
想到此处,老君的嘴角,浮上一丝残忍的笑意,周围的神仙们,还在口诵阿词,主座上的瑶姬,陶醉在众多虚假的久别重逢的友情。
“瑶姬,你的儿子,真是个人物,将一切都算到了,连我也不得不入这个局。”想到此处,老君不觉有些失败感,道祖不喜欢被人左右的感觉。但是,老君心,另有一个愉悦的声音。
“女仙首领瑶姬,是玉帝新的平衡工具,我保荐沉香的奏章,也已被这死物欣然应允。从这一刻起,天庭的局势,就注定能发生奇妙的变化。平衡啊平衡,数千年来,这天廷,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完美平衡……何况,还有着如此大的收获?这些所谓的新兴势力,沉香,哪咤,或东海龙兄妹……”
老君眯起眼睛,一个个名字盘算过来,不禁更是一阵兴奋。真是很丰富的收获啊,这些人心思单纯,只要稍微给些恩情和大义,就会变得极好控制……
“很好控制。”老君心盘算着,“不像那个杨戬……”
一想到杨戬,老君又浑身不自在了。千万年来,晚辈之,唯有那人的眼睛,看穿了他隐藏在无为下的不甘和野心。
便在这时,咣地一声,瑶姬一声痛呼,突然脸色苍白,手玉杯落地打得粉碎。
玉帝扶了妹妹急问:“怎么了瑶姬?你,你不舒服?”瑶姬以手掩胸,颦眉而立,只觉心头一遍茫然,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正永远地失去,偏偏又不明所以。抬头见了玉帝关切的神情,心一暖,顿忘了方才的奇异感觉,只道:“没事了皇兄,刚才胸口有些痛,已经好了。”
玉帝嗯了一声,松手浅笑,瑶池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一片祥和,只有老君注意到,玉帝浅笑的同时,突然向下界悄然看了一眼。
那一眼,似有惋惜,又似有不解,更似有着一丝隐约的冷哂。
老君看向玉帝的目光里,蓦地便多了许多震惊。他低下头去,暗自掐算一番,手酒杯为之一僵。半晌,才缓缓举起,一饮而尽。
“果然是幻相!杨戬,看来你的路,终于是走到尽头了……设计了如此一个局,将这众人都置于局,而你,却要抽身离开了?但想必你还是放心的……有了他的平衡,我的支持,天庭之,还有谁敢伤害你关心着的这些人呢?‘
“心计才略,睥睨三界,如此人物,终不能为我所用,白白为伤你至深的这些人牺牲了去。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复可惜啊……”
他沉思着,又想了一会。那人即将在三界里逝去,多年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消,只是……老君轻叹一声,意气索然地摇了摇头。心,居然也生出一番孤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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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江口。
哮天犬恹恹地伏在廊下,一遍又一遍地舔着自己的前爪。近来他又走失了几次,老三和老五越来越觉麻烦,便又设法灌了他些忘忧草汁。但或许是药力过强了些,从此这狗儿便是连变回人身,都非得别人喝骂命令不可。两兄弟反而担心起来,怕康老大回来责怪,便去掉了锁元锁,由着他在庙里散散心。
太阳已欲西斜,哮天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每天这个时候,廊外的狗食盆里,都会由小吏添上新鲜的狗食。随着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小吏抱着几根新鲜的骨头,匆匆地走进院来。
但和往日不同,见了骨头就会忘情地扑到盆边的哮天犬,竟是猛地止住脚步,竖起了耳朵,似用心倾听什么,又似在竭力追忆着什么。
它黑漆漆的眼眸,仍看向食盆方向,但却有眼泪涌将出来,一滴滴地砸在地上,溅起细细的尘士。小吏迟疑地放下骨头,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喝它过来进食,却见哮天犬突然耸起了身子,连身上杂乱的黑毛,都几乎一根根地倒竖起来。
大张开口,露出森森的利齿。哮天犬仰天狂嚎了一声,眼角的泪,竟已渗着几缕赤红的鲜血——
只因它的心,突然很痛很痛,痛得如被生生剜去了一块也似……
小吏吓得一个哆嗦,险些向后夺路而逃,但那凶猛的恶犬,却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黑瘦的狗身,正缓缓地起着变化,由迷茫转为清醒的眼神,喃喃地,低沉不确定的低语。终于,前肢离地抬起,化成了同样黑瘦的人形。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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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康老大的法力被黑幕吸收,又更猛烈地反噬回来。他连哼都未及哼上一声,已被这无从与抗的反震之力,生硬硬弹向半空,陷入翻腾的黑气之。
那黑气如有知觉,咆哮着卷动康老大的身子,向上直逼宝莲灯下延的光华。宝莲灯一暗一亮,似怕伤到康老大,光华顿时凝住不动。康老大拼命挣扎,怒喝了一声,挥拳击向黑气,却又被震出一大口血来。他脸色越发惨白,嘶声大吼道:“不要管我……宝莲灯……求你破阵……我要出去,我要去见二爷……”
哪吒青着脸,混天绫抖手飞出,缠住康老大足踝,用力回拉。但就在这时,水镜镜面涌起薄薄的雾气,如一道道小小灵蛇,争先恐后地奔涌向阵顶。哪吒只觉手上一阵大震,无比伦比的吸力顺着混天绫传来,竟是连他都险些被吸上了半空!
以薄雾为媒,水镜灵力,正源源不断地注入黑气。黑气蓦地转浓,气势为之大涨,只逼得宝莲灯的异芒斗然暴缩。阵法更是忽顺忽逆,隐隐的哭嚎怪声,再度在洞回荡不休。哪吒心知有变,猛催法力,堪堪稳住脚步,一寸寸地往下拽回红绫。但一个念头,却令他陡然色变,深吸口气,勉强提气喝道:“水镜正变回阵法纽枢,宝莲灯不肯伤人,只怕压制不住了……快快设法破了水镜!我等不能出阵事小,杨戬大哥……杨戬大哥在大阵开门之处,若再任他强撑下去,只怕是断无生理……”
几句话说出,内息微溃,吸力顺红绫电传而至,但见他一声低哼,唇角已渗出血来。幸而老四和老见势不对,奔过来助他强抗,三人力合一处,总算未被阵顶黑气吸将上去。
龙四兄妹和嫦娥等正在扶沉香等人起身。但出镜的那一跌委实不清,三人头脑昏沉,在哪吒几声喝后,才算是清醒过来。沉香挣开龙的手,嘶声叫道:“三太子的话没错,须先对付水镜!还记得封神台内层么?那人为了破阵,也是强行取走了水镜!”
话音未落,早有一道红光,势如奔雷,轰然猛撞向镜面。龙吃了一惊,急叫一声:“姐姐!”龙四却听如未闻,只咬紧了唇,拼命持咒催雷猛击。龙不敢阻止,只得伸手按在她背心,将法力尽数催送过去,免得她强催雷法,真气耗竭,自伤其身。
水镜黑云范围渐渐扩大,龙四姐弟的雷法,浑如石沉大海,没有造成一丝的影响。沉香低啸一声,叫道:“小玉,娘,先帮三太子,然后大家合力施为。我便不信,合这众人之力,就当真奈何不了区区的一面镜子?”
小玉一声不吭,上前拽住红绫。有她的万年法力相助,哪吒等人压力陡轻。四人同时向后使力,一声大响,康老大终于重重地摔落回地上。但就这么片刻工夫,他一身衣袍,已被黑气的吸力绞得稀烂,鲜血从毛孔里标射而来,几乎不复人形。
老四抢上前相扶,康老大挣起身,一把将他推开,厉叫道:“我没事,先砸了这劳么鬼镜子再说!”他身在半空,众人对话却是听得一字不漏。此时足一履地,便自吐气大喝,毕生修为化成一抹异光,星飞电舞般地强向水镜破去。
沉香等人也齐齐催动了法力,各色光华如惊涛飞雪,在镜面上此起彼落,此消彼长。但众人修为高下有别,水镜的应对也全不相同。嫦娥和百花,水镜一味置之不理,龙四姐弟和梅山兄弟合力一处,却也只在镜面击出微微的涟漪。反倒是三圣母,法力虽非极强,但修的是上古大神的正宗心法,水镜竟是颇有顾忌,镜面薄雾波动着四下拦截,将她所有攻击,截在空化解为无形。
小玉额上已有汗滴,万年的法力,长江大河般地狂轰猛撞。水镜对她也不敢不防,但却是强对强,硬对硬,黑云涨缩如怒,受了她多少法力,便立刻有多少力道反震回去。如此一来,众人最吃力的反倒是她,每一次出手都如攻向自己一般。如非哪吒经验丰富,在一面全力相助,趁水镜反击时出手解围牵制,只怕小玉早已被重伤在当场。
吸取了三圣母等人曾被吸入镜的教训,这次众人都是远远地催动法力遥攻。相较之下,只有沉香离得最近,手掌虚按在镜面之上,相距不过半尺。他毕生的修为,正从掌上源源不断涌出,强突入水境之内,炼化那越来越狂躁的黑云和薄雾。
众人之,以他的功力最为强横,也只有他一人,算是真正突破了水镜的屏障,直接与镜灵气相抗。但唯其如此,僵持局面一成,他反而心头大震,终于知道,众人心急破阵,竟是无巧不巧地,上了这灭神阵的一大恶当!
水镜阵枢纽,强行攻击,固然是破阵的不二法门。可是,这众人的实力,又如何能与水镜相比?徒然拦在间,成了水镜妙不可言的掩护,令高悬顶上的宝莲灯进退两难——反而是在镜数千年的岁月里,众人因自己母子三人未尚出镜,不敢强行出手,宝莲灯才得从容运作,逆行阵法,占尽了先机。
一边催动法力,他一边抬头上望,急切地寻思着补救之法。头甫抬起,触目之处,便见宝莲灯通体明得如同燃烧,正辟开阵黑气的牵制,奋力向下挤落。但众人虽离镜颇远,毕竟是在全力摧动法力,使得宝莲灯无论如何,也不敢强行破入——
怎么说此灯也是上古神器,灯神力一发,众人的法力既然全用在对抗水镜上了,无法收回护体,势必要被殃及鱼池,个个都当场重伤不可!
心又是一凛,不知为何,封神台内层,那破得七零落的几个阵法,不期而然地在他脑一闪而过。但他已无暇深想,只咬了咬牙,强抽回了几分法力,吐气喝道:“娘,三太子,小玉,康大叔,你们听我说!再这般僵持下去,绝非上策,只有再倚重宝莲灯一次了!大家收回些法力护身,我要冲乱洞顶的阵法,好放宝莲灯入阵应敌!”
连喝了两遍后,只觉掌下水镜蠢蠢欲动,竟也似听懂了他的说话,开始全力反攻,好阻止他放灯入阵。沉香提气强压,全无保留下,竟令镜面黑云暂时为之一滞。他更不迟疑,瞟准时机单掌向空轰出,顿时一道异华飙出,从掌心冲射向上,所过之处,黑气怒腾如沸,却不能减弱异华一分光芒。却原来沉香这一击甘冒了大险,竟是趁水镜反击时,强引了一丝灵力入体,再混在自身真气,向上疾冲破去阵黑气!
水镜为阵之枢,黑气自不敢破除它的灵力,徒自绕着沉香的法力盘旋嘶啸。但便是这一分半刻,异华已接上宝莲灯身。宝莲灯为之一阵大颤,五色变幻,只映得灭神阵一片愁云惨淡之,蓦地如金霞耀彩,眩目生花。灯身更不停留,顺了沉香辟出的通道,势如飞矢般地倏然砸落。
三圣母脸色突变,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向上,急叫:“不可以,沉香,宝莲灯会……”但余下的话,她没能再说下去,只因她的感应,已在火光电石的刹那之间,在她眼前转为了现实!
宝莲灯此时已落到一半,蓦地便变得奇亮无比。但听轰地一声巨响,灯身炸裂开来,光华四射,已化作了点点碧荧。碧荧怒射,宛如星雨,飞速堕洒,密密麻麻地吸附上了水镜的镜面。就见镜面现出一道又一道的波毂细纹,黑云在镜里更是有如飙轮电漩,放出无数烟气,但点点碧荧活物般地腐蚀向内,就见镜面护痛般地慢慢深凹下去,整面水镜,竟是收缩得不到原来一半大小!
灯身炸开落下之时,余力波及,将众人都震得远远跌出,滚地葫芦似地翻倒在地。却唯有沉香单手抠入石罅,半跪地面,死死地稳在原处。他掌心的异华犹在接引碎灯下落,无论如何,也不肯象旁人一样摔开断了法力。
水镜缩到极处,突然生出无从形容的吸力。沉香叫得一声苦,原是稳住身形不肯摔出,这转瞬之间,竟是变得要对抗水镜,拼命不让身子再被吸入镜!内力运行强行改变,只震得他胸血气一阵翻腾,险险便吐出血来。
也就在这时,水镜上剥离出斑斑纹理,细密整齐,将所有碧荧光点连成一体。镜蓦地怪声迭出,整个大阵风云突变,格格磔磔,怪声凄厉异常,较之仇姓老者发动之时,更不知惊心动魄了多少!但众人苦苦与抗的同时,却无不面现喜色,龙不禁大声叫道:“好了……这破玩意儿的末日到了!”
果然,他话音未落,碧荧已幻成一张大网,越发光华眩目,只映得阵翻滚的黑气,都带上了一层微微的青蒙之色。水镜忽缩忽涨,再不复原形,倒似开了锅的沸水,又如洪涛乱拍,骇浪暴卷,虽挣不出碧网的钳制,终也现出了骇人的威势!龙等人倒也罢了,之前便已被震开,沉香却再支撑不住,手上吸力狂增,眼见身子前倾,就要被生生拉到碧网之上,水镜之了!
三圣母和小玉失声惊呼,想抢上去相助,却又哪里来得及?碧网似也知危急,拼命收缩,将网下水镜压缩到了极限。水镜一阵哀鸣,忽又变得坚莹如冰,硌硌的脆裂声从镜内传来,突然惊天霹雳般的一声大响,只震得众人足下坚石地面都为之颤抖不已,直如要坍塌了一般!
大响声里,水镜如冰山飞崩,突然四下炸得粉碎!每一点冰屑上都附了一点碧荧,在空如雪投炉,冰化为水,水沸蒸化,消失得无影无踪。余威所及,无数泥石向天冲出,一缕血红的夕阳余光披洒下来,只映得众人眼尽是一片血色!
众人早再度跌得东倒西歪。百花狼狈不堪地避过一块碎石,一呆之下,突然发狂般地大声叫了出来:“日光……出阵了……三妹妹,四公主,我们终于出了那个鬼阵了!”但杂在她的狂叫声里的,却是沉香再也忍痛不过的低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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