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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这样的字眼, 当然不算太礼貌,在场的人都觉得情有可原,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 赵秀云有多宝贝这两个女儿, 哪怕是实话, 说出来也未免叫人不痛快。

这李大花, 生女儿生魔障了吧, 平时恨不得缩着墙脚走路的人, 怎么今天抖擞起来?

今天这一趟来得值啊, 不仅有风扇看, 说不准还有场大热闹,大家虽然面上不显,眼神都不知道交流了多少。

李大花没料到赵秀云会这样不客气,但她以己度人, 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反而拧眉道:“秀云,你怎么这样说话。”

好似大家有多熟一样, 赵秀云懒得和她废话,把女儿拢在怀里, 表达自己的态度说:“要么滚出去,要么被我打出去,你自己选。”

这要不是看在她刚生完孩子的份上,赵秀云早就动手, 这种忍耐让她的心绪不太佳, 低声哄孩子说:“她说得不对, 那就是爸爸给禾儿苗苗买的, 就是你们的。”

禾儿表情恹恹, 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懂得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区别,出去外头没少有人挑拨“等你有了弟弟”,尤其是老家听得更多,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有妹妹是好事,有弟弟可就不是。

反正她就是不高兴,小嘴翘得老高,盯着李大花看,似乎在说“妈妈都叫你滚,你怎么还不滚“。

小孩子目光灼灼,李大花不为所动,咳嗽一声显示出自己的虚弱,从她的表情看,是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对赵秀云的话尤其不赞同,说:“你怎么能这么教孩子呢?”

女孩子可不能这样教,心都给养大了。

赵秀云本来想着叫她滚蛋就算,这会起了掰扯的心,站起来抱臂说:“那你有什么高见?”

场面到这地步,没有人出来劝,可见世上人看热闹的心一模一样,眉眼乱飞,只有站在李大花边上一位嫂子扯扯她的衣袖,也没把人拦回来,默默摇着头挪开。

笑话,当谁是泥捏的,赵秀云连李丽都是说打就打,护短之心可见一斑,你还上赶着,莫不是想挨打?

李大花就一门心思,要掰正这种错误思想,没生儿子的女人怎么还能过这么好?女儿怎么能说家里的东西是她的?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将来总要生儿子,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养大就算不错了,哪里要费那么多功夫,还不如攒下来留给儿子。你也别仗着年轻,我生老二的时候也以为老三会是男孩,结果现在一溜生到老五。还是得抓抓紧,不然以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赵秀云环顾四周,信这套理论的人肯定是有的,心里嘀咕她给女儿花钱多的也不少,但大家都不会说出来,都是聪明人,犯不上。

只有李大花实在是蠢人中的蠢人,糟践自己还要拉下她。

我呸,赵秀云平常在孩子面前还是端庄,毕竟有些坏习性不适合姑娘家学。

今天是彻底放开,笑得讥诮道:“我看你是生孩子连着脑子也生出来,以为自己还在大清呢,中央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算老几敢在我家指指点点,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没出月子,我立刻让你横着出去。”

又说:”你当妈的不心疼孩子,那是孩子倒八辈子血霉投到你肚子,上辈子杀了你全家估计是,小心你的报应在后头。我们家的就愿意娇养着,我愿意,我男人愿意,碍着你什么了?我就是生十个八个,个个都是我的掌上明珠。劝你没事回去多漱口,别一张嘴就熏到人。”

她说话快,一串接一串,骂人都不喘气,不带脏字,听得人一愣一愣的,心想怨不得人家是文化人呢。

李大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又看赵秀云不像开玩笑,是真的要抄家伙打她,匆匆跑掉,还不忘甩下一句,说:“我是为你好。”

赵秀云盯着她的背影,又不像是只跟她说,意有所指道:“要我觉得好才是好,用不着你猫哭耗子。”

大家看足热闹,看她还是气愤难平,跟着劝。

“她脑子不清楚,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就是,我看八成是给她婆婆打出病来了。”

赵秀云笑笑,又蹲下来跟孩子说话,温柔地说:“不管妈妈有没有生弟弟,都最喜欢你们。”

孩子听得懂话,禾儿捏着拳头说:“我也最喜欢妈妈。”

苗苗则是扑进妈妈怀里,显然是有点被吓到。

这一番母慈子孝,让大家过足瘾,纷纷告辞,准备出去传播最新出炉的八卦。

赵秀云用脚趾头都猜得到会怎么传,这种事是拦不住的,大方送人出门,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散光。

禾儿带着妹妹做妈妈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这是被吓到,孩子再不记事,一时半会也缓不过劲来 。

方海进门就看到媳妇孩子排着队走路,一天一花样,真能折腾。

他洗洗手问道:“今天吃什么?”

每天都是他进屋就开饭,赵秀云把饭菜端上来,汤盛好。

今天码头有虾,她在老家没怎么见识过,内陆和沿海差别大,一斤四毛她也咬着牙买,按照别人说的洗干净烫熟,蘸酱油和醋吃。

刚烫熟的虾谁碰谁知道,赵秀云想给孩子剥,一沾手就丢回盘子里,指尖红红。

方海把盘子挪到自己跟前说:“你吃饭,我剥。”

他一双手全是老茧,皮糙肉厚,这点烫怕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是一盘,孩子吃的速度都赶不上。

禾儿爱吃醋,整只虾浸没,一口咬半只,剩半只还要再蘸一次,赵秀云看了都觉得牙酸,不赞同道:“少吃点醋,你看你黑的。”

在老家的时候夏天短,加上赵秀云天天上班,管孩子紧,公社职工院又不是没丢过孩子,不肯让她自己带妹妹跑得太远。

现在不一样,家属院管得严,等闲人不能进,同龄孩子多,简直是野得没边,就衣服遮着的地方看得出这原来是个白孩子。

小孩子不怕黑,禾儿不以为意,露出白牙笑。妈妈发出个鼻音,她只好乖觉地少吃醋。

方海有些好笑道:“我看你在你妈这里乖得很。”

小丫头在他跟前可不这样,耍赖、撒娇,连地上打滚都敢,大有不从大家都不要好过的架势,柿子是都挑软的捏啊。

禾儿也不掩藏自己的偏心,光明正大说,d“我最喜欢妈妈。”

孩子强调这句,无非是想得到同样的回应。赵秀云毫不吝啬,在她的小脸上亲一口才说:“妈妈也最喜欢你和妹妹。”

禾儿并不是爱嫉妒的孩子,如果妈妈没有说最喜欢妹妹她反而不高兴,因为知道妹妹会不高兴。

这样好的孩子,就在自己家,赵秀云美滋滋跟方海使眼色。

母慈女孝,方海明知道孩子谁带大的跟谁亲,还是忍不住酸溜溜,连带媳妇也是,咋的,他就不配一个喜欢是怎么的,夜里闹得起劲,还要缠着她问说:“喜欢孩子还是喜欢我?”

赵秀云推不过他,喉咙里挤出话音答道:“你。”

方海有时候跟孩子似的,白天还要再问一遍。

赵秀云气得拧他说:“注意点,家里还有孩子呢。”

两个孩子在外面,又不会到厨房来,方海不闪不避,越凑越近,非要听她说出个好歹来,被踹一脚才消停,一脸可怜道:“礼拜天,只有我要上班。”

赵秀云觉得上班才不可怜,现在要是能给她一份工作,去挖矿都行。

催他说:“快点走,每天都磨磨蹭蹭的。”

方海难得咬文嚼字道:”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贴金,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赵秀云瞪他说:“外面不许说。”

当心人家说他思想不端。

方海耸耸肩,一溜烟跑了。

他每天都踩点出门,奔着到营地,哨子一吹就叫集合。

每天的流程都差不多,他回来盯着,自己做示范把训练量顶上。部队不像别的地方,你有实力才会叫人服气。

他带兵就一条,人家跑五公里,他就跑六公里,把人压得服服气气的。

苦出身,不熬没办法,立功也抢头前,有几回都是生死线上徘徊,领导也很看好他,要不是年纪不够,这回升职不一定是隔壁赵庆。

张大全也知道,他就是个营长,级别差着呢,不想得罪方海,趁午休来赔礼,说:“李大花有毛病,方团别跟她计较,也跟您爱人道个歉。”

方海一头雾水问道:“道什么歉?”

最近家里风平浪静,样样好得很啊。

张大全看他是真不知道,怪自己多嘴,支支吾吾说出来。

方海的愤怒在“媳妇怎么没跟我说”和“关你李大花屁事”中间转换,又因为张大全就在眼前,现成能发火的人,不骂白不骂,说:“我看她是有病,你也病得不轻。你们家怎么糟践女儿我管不着,我们家的可是宝贝,要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张大全诺诺应是,不敢辩驳,回家又把家里娘们收拾一顿。

再说方海,他是个存不住事的,心里有话就问,没当着孩子面,是捡夜里只有夫妻俩在的时候。

赵秀云笑得有些不自然道:“没多大事,就没跟你提。”

方海一眼看出她有意隐瞒,直接道:“家里没葱你都要提一提,怎么到这就是小事了?”

赵秀云爱说话,停不住,三瓜俩枣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也要拿出来说。

她深恨自己嘴巴碎,犹豫着问说:“你急着要儿子吗?”

方海还是那句话,说:“说不想要是假的,但我也没催过吧。”

怎么说得他像是火急火燎催着生似的,女儿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又不是张大全那种人,重男轻女。

那就还是想要,赵秀云没盼着他说不想要是假的,心里叹息,面上哀愁道:“我就是怕禾儿苗苗不高兴,人家老说你疼她们是因为还没儿子,那孩子心里肯定计较啊。才相处没多久,马上有弟弟,你觉得合适吗?”

“还有,家里就两间房,你自作主张把三间房跟战友换了,再有孩子住哪?跟隔壁似的四个挤一屋吗?我可舍不得。”

“我是想着再过几年,不着急要,你觉得呢?”

方海觉得……

他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点点头说:“行,都听你的。”

不过有件事他是真的挺奇怪的,嘀咕道:“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这么久也没见你怀?”

开玩笑,就他这劲头,能有什么问题,赵秀云头回见没怀上孩子的男人先怀疑自己的,哭笑不得说:“这种事情哪有准的,老家七婶结婚七年才三年抱俩。”

方海寻思也是,孩子是缘分,眼下还真不适合要,人家说不定知情知趣,都不投到家里来呢。

他伸手摸,说:“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明明没少吃,腰好像一掐就会断。

赵秀云拍他的手说:“没完了你还。”

方海不屈不挠,又把手探过来,不然大晚上的,还能干嘛。

七十年代真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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