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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说的占有欲是什么意思, 柯屿没有细问,但在他猝不及防愕然又迷茫的眼神中,商陆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只属于我。”
这句话太重, 如果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说出口, 那便是一种霸道的告白,但商陆只有十六,这句话便充满了孩子气和怪异,让人以为他在使小性子。他吃了十六岁的亏。
只是纵然如此, 纵然知道他只是十六岁,柯屿的心也还是砰地散了, 像烟花散开, 像被重型卡车碾过,撞散了他的心神。
但这是不对的, 商陆只有十六,十六的可以和十六的谈恋爱,但十六的不能和二十一的有超脱轨道的发展。柯屿为自己这一秒的心跳失控感到罪恶。他在想什么?这是商陆,是改变了他人生当亲弟弟般关怀的人,他怎么能为了商陆这句话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这个弟弟只是对他有孩子气的霸占欲, 像想独占老师的、长辈的关注和关怀,这种情绪是属于小孩的,而他作为一个二十一岁的大人,为此心跳加快, 便是罪大恶极。
柯屿勉强勾起唇, 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知道了,没关系,等你找了女朋友就好了。”
等找了女朋友,商陆就会把这种无益的占有欲转移开。
“我不会。”商陆笃定地说。
“你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柯屿有些意外。
“没有。”
“从来没有?”柯屿难以置信, 以商陆的外形个性,在学校里恐怕要风云于所有女同学心中,他也说过自己一抽屉一抽屉地收情书,让明叔处理起来都深感头痛,从概率上来说,怎么可能从没有过喜欢的人?
“从来没有,”商陆略顿了一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什么是喜欢?”
柯屿用最简单的指标:“被她靠近时,会心跳加速。”
这个问题裴枝和也曾问过商陆,商陆的回答和柯屿一样:“——像失重。”
商陆看着柯屿,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对柯屿漫不经心地勾了勾,“你过来一点。”
柯屿不明就里地靠近,见商陆原本倚靠着窗台的身体直起,静了两秒,像是等待着身体内一场微观的风暴过去,继而才从凑近柯屿耳边:“那我有喜欢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情绪很淡,好像在说早就尘埃落定的事实。柯屿的心跳又罪恶地停摆,声音低下去:“……刚才不是说没有吗?”
商陆望着他的眼睛,又转开,人也从窗边离开,经过时在柯屿头发上揉了一把:“骗你的,早就有了。”
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柯屿没有问,总觉得问得太多显得八卦,而且是那种充满了老年人不识趣感的八卦,好像在窥探商陆的私生活。要是商陆到了愿意分享的那一天,那自然就会来告诉他了。
只不过上着课时,柯屿总难免走神,想着商陆喜欢的样子。或许是玫瑰般的女人,清纯又阳光,像雨过天晴后,凝在玻璃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倒影着窗外的绿荫。但比起长相,柯屿更好奇商陆喜欢的人的个性。要么很酷,要么很艺术,总而言之,应该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柯屿觉得自己就挺普通的。
柯屿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当时心里的侥幸。他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如果商陆深深喜欢上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他恐怕会嫉妒得发疯。但如果是很优秀、很酷、很艺术的人,他会便能为自己的不被喜欢找到顺理成章的理由。
交换游学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又或许是因为柯屿把自己绷得太紧。其他学生都当是一趟公费跨过旅行,呼朋唤友地忙着环游欧洲,只有柯屿深知自己出国门一趟有多任性多不容易,因而每天都在教室和图书馆之间穿梭,风雨之中从未有一天松懈。
商陆很想骗他出来去别的国家散散心,看看德国比利时,逛逛北欧南意,再跨过英吉利海峡去看看英格兰的薄雾与草原,车子、酒店、地陪都安排得事无巨细,裴枝和也雀跃着跟着凑热闹,最终却因为柯屿的拒绝而告吹。
他失落不久后久懂了,是因为柯屿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支撑这样高额的消费,每天维持正常简朴的生活就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体面维持得摇摇欲坠,留学生的聚餐他从不参加,女生的联谊约会也拒绝得干脆,逢年过节凑份子的热闹里也鲜少有他,他用离群来粉饰他的捉襟见肘。
但即使如此,柯屿从未向商陆开口索要或暗示过什么,也并非每周都会去别墅打扰他。商陆开始学会以采风写生的名义约他出去,在巴黎市郊骑车,在塞纳河畔漫步吹风,最奢侈的支出是去书店买一杯咖啡,继而在转角的遮荫棚下坐着聊一下午。商陆会告诉他,这里坐过毕加索,那里坐过海鸣威,黄昏时,圣日耳曼德佩教堂被晒得金黄。
偶尔也在卢浮宫无人问津的名画前支起画架,让柯屿陪他临摹一下午,他画画,柯屿看书,商陆从没告诉过他,他其实总是忍不住看他,因而笔触总会落在不该落的地方,正如他的眼神。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柯屿,商陆还没有找到答案,也从不曾想过去找答案。十六岁的喜欢是不需要逻辑的,二十六岁的才需要。商陆想,如果他是二十六岁遇到柯屿,也许他会深刻冷静地问自己为什么,直到找到确定无疑的答案,才会迈出第一步。
放冬假时,因为负担不起高额的往返机票,柯屿最终放弃了回国。裴枝和要回裴家装样子,他每年都是和商陆一起走一起回的,到了香港也常见面,商陆对于他来说,是格格不入的香港生活中唯一的快乐慰藉。越临近回国,枝和的计划就越多,突发奇想叽叽喳喳,柯屿周末来吃饭,听到枝和跟商陆提建议。
“陆陆哥哥,我们去冲浪吧,阿邵哥哥不是新买了游艇吗?我想学冲浪,有个菲律宾的教练——”
“你不要你的手了?”商陆问他。
裴枝和噤声,末了,筷子拨弄着自己碗里的菜,不太高兴地说:“反正你就知道让我护着手。”不过不等商陆安慰他,他又自己调解好情绪了,“那我们去迪斯尼行吗?你让爷爷包场,带上我,我不想排队。”
这个心愿微末而简单,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商陆好笑地问:“你还没去够呢?”
“去够了,没地方玩呢。”裴枝和声音低下来,“……反正也没人陪我玩。”
他一回裴家,面对的就是奚落、孤立和针对,但每次回去反而表现得加倍开心和无所谓,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弱者。商陆是他这场伪装里最重要的一环,因为裴家很看重商陆,就连裴家大少爷也对他礼敬三分。商陆知道自己对裴枝和脆弱自尊心的重要性,所以一直很配合。
枝和的情绪阴转晴,转而问柯屿:“小屿哥哥,你回去干什么呢?要不要来香港,我们一起玩?”
柯屿未料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笑了笑:“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裴枝和愣愣地问,“那你奶奶不会想你吗?”
这是一种近乎何不食肉糜的残忍式天真,但柯屿知道裴枝和其实是主动把自己和世俗包裹开了,因而并不怪他,只是说:“想的,不过我们老家乡下过年很热闹,她不会孤单。”
枝和又问:“那你呢?”
“我?”
枝和理所当然:“对啊,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柯屿没考虑过孤单这个词,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枝和自顾自找到答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有人陪。”
他没看到商陆的嘴唇动了动,原本是要说什么的,但在柯屿的点头中,商陆那句未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我陪你。
他想说,但不是很有机会。
机票便定了下来,明叔也要回去陪伴家人,因而是三人一块儿走的。圣诞节要到了,街上张灯结彩,商陆放假早,抽出时间拎柯屿出去采购点过节的食物,柯屿眼也不眨抽了三袋速食水饺。超市里排着巨大的圣诞树,真树,展示那棵挂满了彩球,商陆蠢蠢欲动,柯屿瞥了一眼:“没地方放。”
“你就自己一个人在寝室?”
“嗯。”
商陆推着车:“谁陪你?”
柯屿不爱回答他:“你管这么宽?”
商陆吃了一记闭门羹,变本加厉:“男的女的?”
柯屿随口胡说:“女的。”
商陆教育他:“不要谈恋爱,否则等你回国又要分手。”
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柯屿为别的人难过。
柯屿不耐烦:“知道了,管好你自己。”
商陆其实不太舍得他,擅自做出承诺说:“我会提早回来。”
柯屿瞥他一眼,“为了见你心上人?”
商陆一怔,勾起唇笑得莫名灿烂,他眼神很亮,带有笑意,一直照进柯屿的眼里:“嗯,为了见我喜欢的人。”
柯屿抽了一盒雪糕,这是他今晚购物最奢侈的一笔支出。
情绪不佳得吃点甜的。
“怎么没见你约她?”
商陆的周末好像都拿来浪费在自己身上了,就连申请学校的短片拍摄也让他当模特,哪有时间陪姑娘?
商陆说:“每周都见,每周都约。”
柯屿想了半天,奚落他:“梦里?”
他确实明白,姑娘和他是同学,在学校里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或许还会约着一起逛街、在湖边散步,以及晚上去什么party。
商陆莫名轻轻咳嗽一声,“……也不是没梦到过。”
就是不太雅观,他在梦里很凶,而柯屿被欺负得很惨,像当年从澳门巷子口跑出来般无助又惹人怜爱,让商陆既想保护他,又想更凶狠地欺负他。
柯屿顿时没话,冷冷地“哦”了一声,推着车去收银台了。
航班在圣诞节前三天,机场挤满了旅客,中国面孔这几年极速增多,到处都能听到闽南语和潮汕话。头等舱的服务向来是周到的,商陆在洁净的带有香味的暖气中昏昏欲睡,不知为何,梦到了柯屿被车撞的画面,脑中被针刺了般打了个激灵,继而猛地坐直了。
明叔被他吓到:“怎么了?”
商陆的眼神经历了短暂的初醒的迷茫后,想到梦中画面,心口一坠,眼神冷然清醒过来:“你们先回去,我去找下柯屿。”
裴枝和瞪大了眼睛:“你疯啦?还有十分钟就登机了!”
商陆斩钉截铁:“我不能走。”
明叔是仆随主便,当即便拎起商陆的登机箱,“我陪你。”
“不用。”商陆按下他,冷静地吩咐:“回去陪家里人过节。”
他单肩挂起双肩包,在明叔的欲言又止和裴枝和的茫然中推开了贵宾厅的门。打出租的队伍长若游龙,他站在末尾,眼睛被冬日的阳光刺得微微眯起。
柯屿送走了法国籍舍友,安静看了会儿论文参考书,想到奶奶每次过年前,都要将家里彻底洒扫一遍,以示“新年新气象”,虽现在还未到农历新春,但入乡随俗,就连高冷的香榭丽舍大街上也挂起了圣诞花环,柯屿放下书,开始拧抹布擦桌子。
宿舍陈设简单,他擦到柜顶时,蓦然想起商陆曾贴近他的温度,踮起的脚和忙碌的手都略有停滞。门外敲门声响起,杂乱中传递出对方的心烦意乱和迫不及待。
柯屿扔下抹布,用纸巾擦干手,继而拧开房门——
身体被一股猛力拉入炙热的怀中,简直是撞上了对方的胸膛了,瘦削的脊背被结实的小臂和大手紧紧扣住,商陆的呼吸如梦一般喷薄在耳侧。
宿舍楼老,他或许是一路跑过来的,五层,气喘吁吁的。
“你不是——”
“回来了。”
“明叔和小枝——”
“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那你……”
商陆吞咽了一下:“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被车撞了,身边没人,去医院没人签字,血流干死了。”
柯屿先是蹙了下眉,唇却是扬了起来:“就为了这个,你就跑回来了?”
“嗯,”商陆听出他的笑意,略有踌躇与自疑,“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确实。”
“你不感动吗?”
“挺好笑的。”柯屿说实话。
“靠。”
商陆推开他,在柯屿床沿坐下,“我现在改签。”
柯屿站了两秒,在他身前蹲下,把他手机掰了下来。商陆不解,抬眸认真地等着柯屿的下文,听到他说:“后天再走好不好?今天已经送过你了,不想再送第二次。”
这句话莫名使商陆觉得温柔,他点头说好,把改签的机票订到了后天。
那是平安夜。
商陆陪着柯屿打扫卫生,里外都很仔细,一直忙碌到把宿舍搞得焕然一新。如果商陆不在,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的平安夜,柯屿都会只下点饺子了事,但他显然不能让商陆这么将就。
对于柯屿要下厨这件事,商陆表示心有戚戚焉。因为柯屿不是没挑战过厨房,但战果惨不忍睹,从政治不正确的刻板印象来评估,他这种手艺显然不像是从小苦大的。
商陆在法国出了明叔贴身照顾一应事宜,还有五六个家政佣人负责照料家务起居,因为节日的缘故,主人都回家了,她们自然也都放假了。商陆不是不能把她们召回,为他和柯屿做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但柯屿很坚持要自己动手,而且就在宿舍的小厨房。
商陆没提前准备礼物,原本是打算等回来后再送的,现在把自己的羊绒围巾摘下,仔细裹在了柯屿脖子上,“二手礼物。”
柯屿嗅了一下,是商陆年轻的香水味。
商陆自己只穿贴身的半高领黑色羊绒衫,利索地包裹着他练得可以去当男模的身材。他随意套上羽绒服,看柯屿关门落锁时,发现他细致得连锁都被擦拭得很新。咔嗒一声,柯屿裹着他的卡其色围巾,扬唇对他一笑:“走吧。”
商陆把手老老实实地揣在口袋,忍住了牵他手的冲动。
说是要下厨,实际上柯屿买起菜来四肢和五官都透露着生疏,拿起两个西红柿,眉头微蹙表情凝重。
“怎么了?”
“粉的西红柿和红的西红柿有什么区别?”
商陆哪能知道,思考了两秒,自信地觉得找到了正确答案:“粉的是生吃的,红的是要煮熟吃的?”
“……是……吗?”柯屿狐疑地问,左右手都握着一个,轮流凑到鼻尖嗅了嗅。红润的色泽与他白皙挺翘的鼻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熏着冷气的果蔬区,在人流穿梭的超市中,看着有油画般的美感。
“是的。”商陆笃定地说,拉上明叔:“明叔告诉我的。”同时微垂下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柯屿。
“怎么了?”
商陆移开目光,高冷地说:“没什么,觉得你挺好看的。”
柯屿决定不纠结了,每种扔了两个进去,说:“谢谢。”
商陆帮柯屿省钱省惯了,而且经常暗自帮他算账,筹谋他每月的生活费够不够,不够就让明叔以各种理由找他来家里吃喝。看到柯屿如此败家的行为,他呵斥他:“你不过日子了?!”
柯屿:“……”
商陆不由分说从推车里捡走两个粉的,“不要这个,这个贵,而且不好吃。”
接下来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战斧牛排,不好吃,日本和牛肉,不好吃,新西兰羊腿,吃不惯,生椰——这年头谁吃椰子啊,不吃!牛油果——脂肪太高了,什么有益脂肪,那都是牛油果种植商的阴谋,太他妈难吃了。
柯屿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逛到海鲜区,决定挑战高难项目:“煲个汤要不要?砂锅鲍鱼炖鸡。”
商陆眉蹙得很紧:“不爱吃鲍鱼。”
柯屿明明记得他喜欢,喜欢喝这样的清汤,也喜欢新鲜鲍鱼的口感,这是上次明叔特意说过的。
商陆理所当然地说:“人是会变的,你不知道吗?”
柯屿不是傻子,笑了笑,召唤过工作人员,让给取一只帝王蟹,又自己捞了些肥美的鲜虾。
商陆:“……”
柯屿认真地说:“我喜欢。”从超市导购手里接过虾蟹,“我这学期帮导师跑了几趟田野调查,有工资,另外还有交换生的奖金。”他十分自然地拉了下商陆的手,“你今天就当是陪我提前过节,难道要让我请你吃速冻水饺?奶奶会骂我的。”
的确,奶奶最热情好客,商陆每次过去都会被夹满满一碗菜,她的待客之道必然不是怠慢来客。
不过柯屿的厨艺并不好,或者说基本为零。他买虾蟹的原因也是偷懒,高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料理——白灼、清蒸、煮粥。
要了命了,最难的居然是西红柿炒蛋。
商陆从网上翻出菜谱,“鸡蛋打碎放入碗中,用打蛋器顺时针搅打。”
“几个?”
“……两个?”
柯屿打了两个蛋进去,用筷子搅拌,搅了能有两分钟,手腕都觉得有些酸了,“还没好?”
商陆哪知道啊:“好了吧。”
要有小鸡,这会儿都该被搅得碎尸万段了。
“然后是……”他凝目扫过两行,“西红柿洗净,切块,热锅下油,把鸡蛋下进去翻炒,差不多熟了以后先倒出来,然后下西红柿,火关小倒水,焖一会儿。”
柯屿:“?你确定吗?”
“确定,这是网上说的最好吃的做饭,祖传秘方。”商陆自信满满,“我学会了,我来。”
柯屿退位让贤,把锅铲塞进他手中,商陆说:“我衬衫很贵。”
“所以呢?”
商陆臭屁地命令他:“把围裙给本少爷系上。”
柯屿只能摘下围裙递过去,商陆不动,“你给我系。”
锅都没热呢人先端上了,柯屿不知道他忽然哪来的小孩子气,只能乖乖地走过去,跟商陆说:“蹲下来点。”
商陆转过身面对他,蹲下身,眼角唇角都带着笑,像是得意,又像是计谋得逞,又像是期待。他长得很帅,是单纯的这个年纪的男生所拥有的帅气,热烈、炽热、冲动着孩子气的荷尔蒙。柯屿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你笑屁啊。”
其实是觉得他像什么大狗狗,很想摸一把。
商陆抿着的唇角更上扬,眼睛一瞬不错又盈满了期待地看着柯屿,催他:“快点。”
柯屿无奈,只能把围裙套过他头顶,又把两侧绳子绕过他腰,“转过去。”
商陆不要,站直身体:“就这样。”
柯屿的两臂环过他腰,摸索着将两根绳子给系上打了个蝴蝶结。他靠得近极了,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看上去就像是抱着商陆,又不敢看他眼睛,只能低着头垂着眼,像是把头轻轻枕在了商陆的胸上。
商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柯屿。”
柯屿系好了,要退开,但胳膊被商陆拽住,“干什么?”他懵了一下。
“我病了。”商陆说,掌心潮潮地握着,很用力。
柯屿脸色一变:“哪里病了?是不舒服吗?”
商陆说:“我不知道。”
切好了的西红柿块和搅打好的蛋液都在静静地等着下锅。
柯屿探出手,用手背贴上他额头:“发热?”
商陆摇摇头。
手下移,指腹虚虚地触着喉结下方:“发炎?”
商陆还是摇头。
柯屿想了想,掌心贴上他腰腹:“肠胃不舒服?”
那里瞬时紧张了,腹肌绷住,在柯屿手掌的轻贴下不敢呼吸。商陆垂着眼眸,无奈地看着他,无奈地摇头:“没有。”
那到底是哪里?柯屿松开手,果然很费解地问:“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心脏。”
“心脏?”柯屿怔了一下,想起什么,眼眸不安凝重地抬起:“你们家是不是有心脏病遗传病史?”商明宝刚发现了问题,刚做了第一次手术,这是上次他和温有宜打电话时知道的。
商陆无声地抿着唇失笑了一下,“也没有。”
“那你心脏怎么不舒服?”
商陆再度抓起他的手,这次是直接牵在了他的手掌上,按着贴到了自己心口:“想知道啊?”他低声问,带着哄。
在柯屿不设防的焦虑已极的眼神中,商陆轻轻勾了勾唇:“你不觉得它跳得很快吗?快得让我难受,是什么病?是心脏病吗?”
柯屿所有的紧张都在这一瞬间空白,继而恼怒了起来:“我看你是神经病!”
商陆:“……”
生气了,貌似很严重的样子。柯屿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商陆无辜死了:“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真的跳得很快,我是不是年纪轻轻心悸了?”
柯屿让他滚。
商陆当然不能滚,他还要做西红柿炒蛋呢。可惜脑子学会了是一回事,手学没学会又是另一回事,最后是蛋炒焦了,西红柿水放多了,怕柯屿骂,自作聪明挤了半瓶番茄酱进去,柯屿动了一筷子,又默默地放下了。
真给面子,好歹把第一口给吞了下去,冷淡的脸上眉头微蹙,写满了生不由己的痛苦。
“没关系,”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商陆,“别气馁,往好处想,最起码你这一辈子都不用给别人做饭。”
商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别跟我半斤八两,虾白灼我也会,帝王蟹我也能蒸,我还能附赠个蟹壳海鲜粥。”
宿舍小,厨房被他们一祸害跟爆炸了一样,商陆跟他猜拳,赢了的去洗碗,输了的吃完整盘番茄炒蛋。
柯屿:“……我能选择不赌吗?”
最终是商陆洗碗,柯屿吃蛋,但吃了两口手里一空,筷子和盘子都一块儿被商陆收走了。砰的一声,大少爷人生的第一次下厨以垃圾桶为最终归途。
水流声中,商陆的声音清晰传来:“这是我第一次洗碗,你总得等价交换一下吧?”
“等价交换什么?”
“送我一句节日快乐,好不好?我想听你祝我新年快乐,发自肺腑的那种。”
“新年快乐,十七岁心想事成。”
隔着玻璃门,商陆笑了一声:“那不用了,这有点难。”
“为什么?”
商陆把洗净的盘子摞好,在窗外夜幕下的圣诞歌声中,瓷器碰撞声清脆,商陆沉稳地说:“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要到十八岁才能拥有。”
“那换一个。”柯屿转过去,倚着门,看商陆用干布擦瓷盘,“祝你新的一年,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商陆点点头,从柯屿的角度看,他低垂的侧脸上有唇角上扬的弧度:“只要你每天都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就每天都很开心。”
在心脏疯狂的失重晕眩感中,柯屿不得不再次斩钉截铁地提醒自己,商陆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况且他从小就这样,从小就用不对中文的使用习惯,也总是无视语境,常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所以柯屿明确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心跳是不对的。
“你呢?”商陆擦完了最后的盘子,捧进餐柜里,又俯身扎好垃圾袋,“要是我每天都出现在你生活里,你会觉得开心吗?”
柯屿垂下抱臂的手,懒洋洋地走开:“开心,有人每天变着法儿给我送钱请我吃饭给我买衣服,能不开心吗?”
过节没有酒是不完整的,商陆特意回别墅取了一支餐后甜酒,又叫了甜品送餐,再度回到柯屿宿舍。两人窝在狭小的双人布艺沙发上看电影,看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玛蒂尔达仰躺在沙发上,两手交叠平贴在小腹上:“里昂,我想我陷入爱情了,我爱上你了。”
里昂一口牛奶呛了出来。
玛蒂尔达出神喃喃地说:“我以前总觉会胃痛,现在,我觉得我的胃暖暖的,一想到你,一股暖流流窜在我的胃里。”
里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玛蒂尔达,恭喜你,这说明你的胃病痊愈了。”
电视荧幕在黑暗中闪烁,照亮了对面沙发上的两张脸。既视感太强烈,一片安静之中,商陆清了清嗓子,低咳嗽了一声。
柯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咳嗽什么?”
商陆恼羞成怒:“我咳嗽怎么了?”
柯屿故作高冷:“没什么,吵。”
商陆端起玻璃杯,甜酒熏着他做贼心虚的大脑,他拗出镇静的姿态:“我真的心脏病,你最好祝我长命百岁。”
没见过暗个恋把自己寿命都给咒进去的,商陆心里为自己默哀,觉得自己的确没救了。
柯屿第二天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商陆关上了,柯屿明明记得昨晚上蓝光闪了一夜。桌子上东倒西歪的满是啤酒瓶和葡萄酒瓶,薯片碎末和膨化零食袋还没来得及收拾,柯屿按了下太阳穴,起身的时候,毯子从身上滑落。
**,他昨晚上怎么会醉得这么夸张?
商陆不见了,连同他的双肩包。柯屿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他的航班时间,他现在已经飞到大西洋上空了。柯屿垂首坐了会儿,缓过宿醉后令人难受的心跳。宿舍里空且静,他自嘲又自责地抹了把脸,说起来他比商陆年长五岁,但实际相处起来,处处受照顾、处处猝不及防的却反而是他。
窗帘拉开,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原来昨晚上下了雪,雪覆盖着松枝,针叶间结着晶莹的雾凇。校园里太空了,几乎所有人都回家或回国,因而苍茫的雪地竟显得异常干净朴素,只有一串脚印。
柯屿洗过脸刷过牙,随便煮了一些水饺,套上大衣,看到搭在沙发一角的卡其色围巾,细致而柔软地在脖子上缠裹住。臂弯里捧着砖头一样的专业书,单肩挂着的书包里装着温有宜送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关门声空荡地回音在走廊,柯屿慢慢走出宿舍楼。
被白雪反射的阳光词目,柯屿微眯起眼,在只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安静中,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圣诞树。
是真的树,高而挺拔,牢固地立在雪地里,将根都埋没,墨绿的针叶上挂满了彩球和红色蝴蝶结——
所有的树都覆盖在雪中,只有它绿得纯粹,冰冷的北风吹过,将铃铛吹得铃铛作响,彩球在旋转中反射着仿佛拥有颜色的光。
他走向图书馆,在那串很深很大的脚印旁留下了另一串新鲜的脚印,像是并行。脚印一直蜿蜒到弯道末尾,手机震动,小组里的同学此起彼伏地互相祝福“平安夜快乐”。
空气中呵出白气,又很快地消散了,是柯屿笑了笑
他的圣诞老人早就提前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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