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如果来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此时站在村里,举目四望,可能会说:这里风景真好!
远山如黛,秀丽如画。
一场新雨过后,山野间的草木已经开始抽芽,偶尔还点缀着几多早开的野花。农民的居所错落排列在山腰,星星点点,炊烟寥寥。
这些都只适合远观,不可近赏。
等走近了,首先受不了的就是鼻子。大年初一和初二是不能扫地的,院坝里到处是家禽粪便,再混杂着土饲料的发酵味,直接就让城里人掩鼻而走。
清一色的土墙瓦房,有些房子似乎都快倒了,但农民依然住得十分坦然。
这山里的破村子,比宋维扬外婆家更穷。
穷到什么程度?
春节期间,居然还有部分村民在穿草鞋,几乎所有人的衣服都打着各式各样的补丁。
这里的村干部显然无利可捞,属于最纯粹的公仆。
村支书踩着一双黄胶鞋快步而来,上身是新衣,下身却是条旧裤子。他脸上的笑容憨厚而奸猾,先扫了一眼车子,随即双手在衣服上乱擦,似乎把手擦干净了,才热情地跟郑学红握手:“大老板你好,大老板来山里做生意?”
“我是大老板的司机,”郑学红指着宋维扬,“大老板在那边!”
24个推车的汉子已经领完钱,但都赖着不走,似乎还想从宋维扬那里接活干。
车子已经洗干净了,但洗车的人太多,因为100块钱洗车费差点打起来,现在还吵着讨论如何分配。
村支书挨着身子来到宋维扬面前,讨好道:“大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山里有草药,野生的,效果很好。还有很多野果子,都晒成了干,山楂干还能泡茶喝。”
宋维扬给他递了支烟,问道:“你是这里的村长?”
“是,我是村支书,我叫张学红。”村支书说。
宋维扬笑着朝郑学红眨眼,郑学红乐道:“张支书,你这名字是建国后重新取的吧?”
村支书笑道:“我以前的名字有些反动,叫张忠清。这都新中国了,肯定不能忠于清朝啊,所以就改名叫学红,学习红军嘛。”
学红、爱红、学军、爱军、建国、卫国、爱国……这些名字在几十年前出现频率超高。
宋维扬说:“张支书,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村支书问。
“陈桃。”宋维扬说。
四下里一片安静,包括那些从镇上来的推车汉子,以及在争洗车钱的村民,此刻都突然扭头看向宋维扬。
全镇方圆数个村落,这十多年来,拢共也只出了五个中专生,其中就包括陈桃姐弟俩。
每个中专生,在他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注定成为全镇皆知的名人。
村支书愣了一愣,显然想起这两天的风言风语,问道:“陈……陈桃?你跟桃子认识?”
宋维扬点头道:“我听说她被人欺负了,就赶过来看看。”
村支书立即做出愤怒表情:“都是村里的老娘们儿瞎说,听风就是雨,我已经批评过了!”
宋维扬问:“陈桃家在哪儿?带我去!”
“行,你跟我来,他家就在学校边上。”村支书立即引路。
学校位于全村的正中心,车子开不过去,只能步行,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
大概走了几分钟,宋维扬便看到一排砖瓦房,这似乎是全村唯一的砖木建筑。
学校总共有三间屋,一间办公室,两间教室。教室开着大窗户,没有窗玻璃,夏天透光,冬天透风,一年四季透雨,非常亲近大自然。
村支书介绍道:“学校就两个老师。一个是桃子她爸,另一个是支教的城里娃。支教老师过年回家了,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有支教老师的时候,桃子她爸就跟老师一人教一个班,教到六年级就没了,初中得去镇上读书。”
宋维扬有些疑惑:“两个老师怎么教六个年级?”
村支书解释说:“三年招一次生,娃娃要是没赶上7岁上一年级,那就得等到9岁或者10岁。这还算好的,问题是支教老师留不住,能干满半年的都难找。桃子她爸经常一个人带两个班,这个班讲课,那个班就做作业。山里苦啊,多亏了桃子她爸。所以这次那些婆娘乱说话,我听到就骂,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郑学红突然助攻道:“我们这次来,就是准备把陈桃全家接走的,搬到城里去住,在这里太受欺负了!”
“那可不行,”村支书顿时慌了,“他们家一走,村里可就没老师了。”
“不搬走怎么办,留在村里让人戳脊梁骨?”宋维扬冷笑道。
村支书立即转身,对那些跟来看热闹的村民说:“谁敢再说桃子一句坏话,老子弄死他,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一个妇女嘀咕道:“吓唬谁来呢?读书有个屁用,不稀罕!”
“谁?谁在说话?”村支书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村民,“哪个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无人应声。
宋维扬笑道:“读书没用是吧?你们应该知道,几个月前,陈桃汇了十几万回家。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卖肉钱!”有人闷声说。
村支书勃然大怒,冲进人群抓了个中年妇女出来,直接两耳光扇过去:“徐有田家的败家娘儿们,你当老子的耳朵不好使是不是?你那公鸭嗓子,老子隔十里地都能听出来。”
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地上,抓着村支书的衣角嚎啕大哭:“哇哇哇哇……村支书打人啦!救命啊,村支书要把我打死了!老天爷啊,你没长眼啊,我要被人打死了……”
村支书却不吃那一套,把中年妇女的手甩开,咒骂道:“回家号丧去,丢人现眼!”
中年妇女还在哭,别的村民却在笑,反正有热闹看就行。
“都闭嘴!”
村支书呵斥一声,笑着对宋维扬道:“大老板,您继续说。”
宋维扬道:“陈桃半年前到特区,先是在我的公司打杂。但她聪明,她有文化,出一个主意,就让我赚了几百万!我觉得她是个人才,就奖励了她十多万,还提拔她当经理。这就是读书的用处!不读书,你连字都不认识,去城里打工也只能下苦力。陈桃就不一样,她读书有能耐,靠知识文化发财!你们这些人懂个屁,卖肉能卖十几万?把整个活人卖了,顶天也才几千块钱!”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出个主意就能奖励十几万?假的吧。”
“人家是大老板,不缺那十几万,洗个车都给100。我刚问了那些推车的,24个人,一人100块。”
“我就说桃子不是那种人,这姑娘从小就心气儿高,怎么可能出去卖?”
“那是当然,整个公社(乡镇旧称)才考出去几个?桃子厉害着呢,考中专的时候全县第三名!”
“陈老二真的发财了,儿子闺女都有出息。”
“……”
宋维扬和郑学红对视一笑,村民都没什么见识,随便几句话就唬住了,真正需要动脑筋的是城里棉纺厂那边。
当然,能够如此顺利,还在于宋维扬铺垫做足了。
一辆车20多个人推,光推车费就2000多,再来村里悬赏100元洗车,立即树立起大老板的形象,接下来他说什么话都有足够的可信度。
谣言是非常头疼的东西,你越解释,可能就越说不清楚。
谣言并不止于智者,很多时候,谣言止于更大的谣言。相信用不了几天,关于陈桃靠聪明才智发家致富的消息,在十里八成都能传遍,并且成为当地的一个民间传奇。
点击弹出菜单